關於杜道堅以皇道帝德論為中心的政治思想初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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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09月17日

卿希泰

[作者简介] 卿希泰( 1928—  ),男,四川三台人。1951年畢業於四川大學法律系,1954年畢業於中國人民大學哲學系研究生班,現任四川大學文科傑出教授,國家“985”工程四川大學宗教與社會研究首席專家。專於道教史,對道教有深入的研究。著有《中國道教思想史綱》(第一、二卷),主編《中國道教史》。

王明先生晚年在他的《道家與傳統文化研究》之《自序》中,曾提出“道教與政治思想的關係”是一個“值得特別注意”的問題,這可說是王明先生留給我們的學術遺囑,值得我們認真研究。但這項研究至今我們尚未很好地開展。目前所看到的部分文章,有關這方面的研究大都集中在隋唐以前,實際上宋元以後的道教政治思想,也有許多值得探討的地方,杜道堅的以皇道帝德論為中心的政治思想,便是其中之一。

一、杜道堅的生平

杜道堅(1237—1318),字處逸,自號南谷子,為元代著名的道教學者。安徽當塗採石人,晉杜預之後。據趙孟頫《松雪齋集》卷九《隆道沖真崇正真人杜公碑》和明朱石《白雲稿》卷三《杜南谷真人傳》的記載,其曾祖秉哲、祖竑、父時敏,並晦跡丘園,傳芳清闕。道堅幼即超邁,年十四,得異書於異人,即嗜老氏學,決意為方外遊。年十七,乃辭母去俗,寄跡於郡之天慶觀,著道士服,師石山耿先生。繼入茅山,披閱《道藏》,依中峰岩木,葺巢以居。宗師蔣宗瑛見而器之,授以大洞經法,回風合景之道,成為茅山宗嫡傳弟子。時丹陽謝真士玄風遠播,法海旁沾,道堅曳杖玄門,問道靜室,言而無隱。既又拂袖遠遊,交納羽士名釋。後走宜興,隱居張洞,三歷寒暑。咸淳 (1265—1274) 中,由承宣使人內都知鄧惟善等引薦,南宋統治者度宗趙禥賜號輔教大師,並賜紫衣,主吳興計籌山升玄報德觀,興玄學,建清規,百廢俱舉,徒眾悅服。至元十三年(1276), 元兵南渡,所在震動,道堅冒矢石,叩軍門,見太傅淮安忠武王伯顏於故都,披膽陳詞,為民請命。伯顏與語大悅,遂使馳驛人覲世祖忽必烈於上都,道堅一見世祖,高談王道,世祖嘉其古直,屢賜恩光。尋奉旨乘傳江南,尋訪遺逸,仍賜璽書護持。至元十七年 (1280)冬,奉璽書東還,提點杭州路道教,住持宗陽宮。大德七年(1303) [①],成宗復授杭州路道錄,教門高士,仍主宗陽,且領升元報德觀事。皇慶改元 (1312), 仁宗宣授隆道沖真崇正真人,依舊住持杭州宗陽宮兼湖州計籌山升元報德觀、白石通玄觀事。延祐五年 (1318) 正月卒,年八十有二。其弟子最著者有薛志亨、林德芳、姚餘恭、孫洪真等。

道堅生平喜交接名士,據任士林《松鄉集》卷一《通玄觀記》載:“薊丘李衎、吳興趙孟頫、金華胡長孺實與之游,執弟子禮。”足見當時名流學者對他的尊重,任士林本人與他亦有深交。除趙孟頫為之撰《碑》外,任士林的《松鄉集》中有關杜道堅事蹟的記載亦相當多。明朱石《白雲稿》卷三尚有《杜南谷真人傳》。而四庫館臣未經詳察,在《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四十六《文子纘義》提要中竟稱其生平事蹟“始末無考”,顯然是一種疏漏。道堅晚年,致力於道教理論研究,曾在吳興計籌山白石頂創建通玄觀,並於觀中作攬古樓,聚書數萬卷,收容文士於其中。且著有《道德玄經原旨》四卷及《玄經原旨發揮》二卷,《通玄真經纘義》十二卷及《關尹闡玄》三卷。除後一種外,《道藏》均有收錄。但《四庫全書》的《文子纘義》一書係據《永樂大典》,缺《道原》、《十守》、《道德》、《上仁》、《上禮》等五篇,而四庫館臣不知《道藏》所收為全本,竟妄稱此書“修《永樂大典》之時已散佚不完”,此為又一重要疏漏。趙孟頫評論杜道堅這些著作說:“皆理造幽微,文含混厚,讀之者知大道之要,行之者得先聖之心,可謂學業淹深,文行俱備者矣。”[②]雖不無過譽,但說明他對道教理論的發展,確有一定的貢獻。

二、以皇道帝德論為中心的政治思想

杜道堅處於蒙古崛起、趙宋滅亡之際,目睹世運之興衰,生民之塗炭,發憤著書,尋求治國救民之道,“探《易》、《老》之賾,合儒道之說”,總結過去,以警未來,意在企盼時主遵奉。其《道德玄經原旨》( 以下簡稱《原旨》)與《玄經原旨發揮》(以下簡稱《發揮》)成書於大德(1297~1307)間,《通玄真經纘義》成書於至大(1308—1311)間,正是蒙古統治者統一中國、迫切尋求長治久安之道的時候,故他這些著作的問世,也是為了適應時代的需要。他在《纘義·自序》中說:“古之君天下者,太上無為,其次有為,是故皇以道化,帝以德教,王以功勸,伯以力率。四者之治,若四時焉。天道流行,固非人力之能強。然則時有可行,道無終否,冬變而春存乎歲,伯變而皇存乎君,此《文子》作而皇道昭矣。”[③]這裏談的是《文子》,實際也就是他的自白。吳全節在為《纘義》所作的《序》中便稱:“聖朝肇基朔方,元運一轉,六合為家,洪荒之世,復見今日,南谷應運著書,以昭皇道,將措斯世於華胥氏之域,山林士不忘致君澤民之心,誠可尚也。”[④]這是一種恰當的評價。無論是他對《道德經》的“原旨”或“發揮”,或者是他對《文子》的“纘義”,莫不以政治學說為中心,以發抒所謂皇道帝德為其宗旨。他在《原旨》中認為老子的《道德經》乃是一部無名的古史,可以作為萬世的高擡貴手。他說:“老聖……修道養壽,屢掌史帙,演著《玄經》高擡貴手萬世,吾所謂無名古史,益可驗矣。”[⑤]甚至更直接地提出:“《玄經》之旨,本為君上告。”[⑥]並指出:“老聖作《玄經》,所以明皇道帝德也。”[⑦]又在《發揮》中說:“老聖著《玄經》,以道德名者,尊皇道、尚帝德也。言道德,則王伯功力在焉。”[⑧]因此,他認為:“老聖之言,紀無始有始開天立極之道,太古上古皇道帝德之風,下至王之功,伯之力,見之五千餘文,囊括天人之道,上下幾千百代,歷歷可推。言聖人者三十有二而不名,殆一無名古史也,可以高擡貴手萬世,可以綱維人極,可以優入聖域。老聖摭古史以著《道德》,孔聖摭魯史以作《春秋》,一也。”[⑨]並指出:“原老聖之意,諄諄以皇道帝德為當世告者, 正以王伯雜出,功力相尚,慮其所終,而民莫措,故欲挽破碎於渾全,回漓於淳樸,縱不能使是民為九皇之民,獨不得少窺唐虞雍熙之化乎?……尊古聖人,所以尊時君世主;壽斯道,所以壽斯世也。”[⑩]很明顯,這完全是藉“老聖之意”來闡述他自己的本意,其“致君澤民之心”,昭然若揭。他不僅藉老子以立言,而且同時還藉文子以立言。他認為:“文子之書,前以皇起,後以霸終,其皇帝王霸之書也。”[11]又說:“文子之書,萬世之高擡貴手也。”[12]這與他對《道德經》的看法完全一致。為什麼杜道堅把老子與文子等量齊觀呢?正是由於他的原旨與纘文,其目的是完全一致的,都是為了“諄諄以皇道帝德為當世告”,以期為當時的“時君世祖”所採納。

老子的《道德經》,是以“道”為核心而開展的。他把“道”看作是天地萬物的根源,又是“虛無”,是看不見、聽不到、摸不着的,是超時空的神秘“存在”。認為在天地萬物還沒有產生之前早就有了道,正是道的周行不殆,陰陽相感才產生了天地萬物和人。杜道堅在闡述“老聖原旨”時,也首先抓住了“道”這個核心來加以發揮。他把“道”視為與“無極”意義相同的一個範疇,他在闡述“致虛極”的“原旨”時說:“萬物之先有天地,天地之先有太極,太極之先至虛至靜,有一未形者在此,其為天地之根也。然不曰致太極而曰致虛極者,虛極即無極也。”[13]在闡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原旨”時說:“道生一,無極而太極也;一生二,兩儀生焉;二生三,三才立而萬物生也。是謂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天陽地陰,二氣交感,妙合而凝,一點中虛,乃成沖和,純粹至精者為人,雜不正者為物,人物賦形,前俯後傴,負陰抱陽之象也。兼三才而兩之者在我矣,致中和,天地位,萬物育,正斯道也。”[14]在闡述“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的“原旨”時說:“豈惟人哉,物莫不然。……原其所以生、所以死,本乎陰陽二氣而已。二氣本乎太極之一氣,一氣本乎無極之太虛。《經》云:‘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在《易》則曰:‘易有太極,是生兩儀’。易無而極有。知易無而極有,則知易無極也。‘易有太極,’得不謂‘無極而太極’乎?太極,乃物初混淪之一氣;無極,即太極未形之太虛。”[15]這樣,就把老子所謂的虛無之道,歸結為自然無為之道,並與《易》的含義相通。又在《玄經原旨發揮》“先天章一”中更明確地說:“先天,先天而天者也,其虛無自然無極之道乎。老子曰:‘無名天地之始’,曰:‘道生一,一生二 ’,是皆形容先天之道,可以意會,而不可以言象求也。《易》曰:‘易有太極,是生兩儀’,易,太易也,道也,無極也。‘易有太極’,道生一也;‘一生二’,‘太極生兩儀’也。”[16]因此,他認為,《周易》和《老子》是完全一致的。他在闡述“三十輻,共一轂”一章的“原旨”時說:“《道》言有無,《易》言動靜,一也。明《道》之無,則見《易》之靜;明《易》之動,則見《道》之有。”[17]在闡述“大成若缺”章的“原旨”時說“《易》、《老》之道,同出異名。道德演於墳典,易象則於圖書,一皆觀天道以明人道者也。”[18]在闡述“道可道”章的“原旨”時又說:“自常無以上言天道,以下言人道。人能觀天道而修人道,未有不入聖人之域者也。”[19]在這裏,他明確提出了“天道”與“人道”的關係,天道即自然之道,人道即修齊治平之道。這表明他探討“天道”的目的,是要落實到“人道”上來。如何落實呢?他在闡述“有物混成”章的“原旨”時說:“人能仰觀俯察,近取遠求,由地而知天、知道、知自然,取以為法,內而正心誠意,外而修齊治平,以至功成身退,入聖超凡,歿身不殆,是則可與此道同久也已。噫!焉得知自然者而與之言哉?惟知自然者,則可與言道也。”[20]以他所說的老子自然之道為出發點,以儒家的修齊治平之道為終結,把儒道之說融合為一,以達到超凡入聖,與道同久,這就是他追求的最高境界。他還把老子與孔子並稱,把《道德經》與《春秋》相比。他在闡述“上德不德”章的“原旨”時說:“皇道降而為帝德,帝德降而為王之仁義,王之仁義降而為伯之智力,智力降而為戰國之詐亂,攘臂相仍,民不堪處,於是玄聖素王者出,《道德》著而理欲分,《春秋》作而名分定,辭雖不同,而旨則一焉。大丈夫有志當世,致君澤民,要不拘仁隱,修辭立誠,道在其中矣。”[21]很顯然,杜道堅是以孔老道統的繼承者自居,雖為山林之士,卻是抱着“致君澤民”的宗旨而“修辭立誠”的。

杜道堅的皇道帝德論,是以無為而治為核心開展的。他在闡述“太上下知有之”章的“原旨”時說:“太古之世,巢居穴處,無賦斂征役之為,無禮樂刑法之事,無典謨訓誥之言,下知上之有君,上知下之有民,熙熙自然,無為而已。其次,三皇既作,一畫既陳,書契罔罟,耒耜舟車以教天下,天下始有為矣。民蒙其利,天下親之。其次,五帝作而禮樂法度興焉,民獲其安,天下譽之。其次,啟攻有扈,湯放桀,武王伐紂,干戈斯張,天下畏之。其次,昭王南征,夷王下堂,平王東遷,請隧問鼎,天下侮之。此無他,上之人信有不足於下,下之人信有不及於上矣。如唐堯之治,不識不知,而民無能名者,尚何言之可貴?《禮》不云乎:‘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弗獲已也。”[22]所以,在他看來,只有上面的君主實行無為而治,下面的老百姓才能“熙熙自然”,在上者越是有為,老百姓便越是不能安定。緊接着,他在闡述“大道廢有仁義”章的“原旨”時又繼續闡發說:“三皇出而大道廢,五常(帝)作而有仁義,三王興而智慧出,五伯起而有太偽,此承前章餘旨,發明皇道帝德。王伯智偽,世德下衰,益降益薄,而忠孝所由彰也。豈非天運流行,有不容不爾者乎?噫!玄古以下,吾不得而考也。如陶唐之世,比屋可封,孰為忠臣,孰為孝子者哉?……故親和則孝之名隱,而孝未嘗不在也;世治則忠之名晦,而忠未嘗不在也。嗚呼!忠孝彰彰於天下,則仁義失而詐偽起,其去皇風益遠矣。”[23]因此,他在闡述“絕聖棄智”章的“原旨”時明確提出: 作為君主,“當上推帝皇,思復古道,外見純素,內包淳樸,正己於上,以勸其下,藉曰不能無私無欲,庶幾少思寡欲,不為盜賊之行矣,民利既足,孝慈可復也。”[24]在這裏,他所鼓吹的“太古之世”或“唐堯之治”,只不過是一種復古主義的幻想,違背了社會發展的客觀規律,顯然是行不通的。但其中要求人主應當首先“正己於上,以勸其下”,以身作則,去掉自己的私欲,即使不能做到“無私無欲”,至少也應當“少私寡欲”,則包含了一定的合理因素。他在闡述“五色令人目盲”章的“原旨”時更詳細地闡明了君主以身作則的重大意義。他說:“聖人在上,為民師表,天下取法焉。上之所好,下必從之,猶風雲之於龍虎,水火之於濕燥,不待召而應也。故凡虛華不實害於民生者,去而弗取。知五色炫耀盲人之目,則不事華飾而守純素;知五音嘈雜聾人之耳,則不事淫哇而守靜默;知五味肥■爽人之口,則不事珍羞而守淡泊;知田獵馳騁狂人之心,則不事般遊而守安常;知貴貨難得妨人之行,則不事事寶而守天爵。是五者,皆目前之侈靡,蕩搖真性,無益民生,非實腹固本悠久之道也。是以聖人為腹之實,不為目之華,故去彼取此,而躬行儉約為民之勸,將使天下自化,人各自足,無外好之奪,天下治矣。”[25]在《通玄真經纘義》中,他從正反兩方面引伸其義說:“盜竊之難治也久矣,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是盜在上而不在下。若堯之茅茨不剪,樸桷不斲,雖賞之不竊也;傾宮瑤台,瓊室玉門,桀紂之過,身死人手,悲乎!”一正一反,突出了國之治亂,皆在於君主自身榜樣作用的好壞。由此可見,他是把君主的以身作則,看作是無為而治的一個重要內容。他在闡述“天下柔弱莫過水”章的“原旨”時說:“《玄經》本旨,一皆以正己正人與為人主者告,人主正則百官正,百官正則天下之民正。”孔子曾說:“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杜道堅在《纘義》卷二亦謂:“表正景直,源清流長,本末相資之道也。知心為身本,則知君為民本,是故人君之好不可不正。好勇,則劫殺之亂生;好色,則淫佚之難起。惟好德者,精神別於內,好憎明於外,刑罰不用而奸邪服,本根既固,國家自寧。”[26]又說:“石蘊玉而山輝,水含珠而淵媚,有諸內形諸外也。水石無言,人自信之。國家懷其仁誠,推其信實,罰不以怨,賞不以私,有不待懸法設賞,而民將化之。故聞伯夷之風者,玩夫廉,懦夫有立志。伯夷何言哉?身化之也。言而不行,民弗從矣。”[27]故作君主者,必須身教重於言教,如果自身言行一致,道德高尚,自然就能國泰民安,無為而治。對於人君的道德,他特別強調無私。他在同書卷九說:“人有私心,罔不害道;人主無私,故法一而令行。”[28]可見,無私,是人君以身作則的要點;而人君以身作則,又是無為而治的基本要求。與此相聯繫,他又提出了人君必須模範地帶頭守法的問題。他在同書卷十一說:“先王立法,務適眾情,故先以身為檢式,所禁於民者,不敢犯於身,是故令行而天下從之。”[29]因此,他認為人君應當執法不二,實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原則。他說:“法者,人主示度量為天下準繩也,法定之後,不二所施,夫在法者,雖尊貴必誅;中度者,雖卑賤無罪,故私欲塞而公道行矣。”這樣,便可使“天下無怨民,世可反樸”。[30]他反復強調,人君執法,必須公道,不能以個人意見干擾法理。他在同書卷五說:“名分法理,辯(辨)是非、別善惡之道也,不求公道而自取己見,以是為非,以惡為善,而望名分正、法理明,難矣。惟正身待物,不廢公道,猶車行陸,舟行水,無往而不通,惡有陷於不平者哉?”[31]

杜道堅還提出,人君要想達到無為而治,還必須知人善任。他在《纘義》卷八說:“有天下者,不患不治,患不得人。得人,則王者無為乎上,守而勿失,上通太一,運轉無端,化遂如神,群臣並進,各盡其能。是知國之治亂繫乎人。”[32]又說:“古之君天下者,君逸臣勞,無為而治。堯之時,舜為司徒,契為司馬,禹為司空,百官分職,各以其能。惟官得其人,則民安其處,功成事遂,百姓皆為我自然。”[33]他指出,人君在任人的時候,尤其要注意賢相的選擇。他在同書卷十說:“夫為君之道,在乎命賢擇相而已。相得其賢,百官未有不正,天下未有不治。”[34]怎樣才能知人善任,或者說選擇人才的標準是什麼呢?他在同書中說:“選士之法,如德行、言語、政事、文學有一於是,宜可仕也;四者無一焉,則是沐猴而冠矣。古者,無德不尊,無能不官,無功不貴,無罪不誅,故官不失人,人不失用。”[35]他認為,對一個人,不能要求他十全十美,主要應看其大節,因此,在用人的時候,便當用其所長。他在同書卷十一說:“世之全材難得,自古皆然。夫工師之求棟樑,能不拘小節,故大材可得;人主之論臣佐,知屈寸而伸尺,則大賢可得矣。蓋人無十全,事無盡美。舍小取大,何功不成;舍短取長,何事不濟。”[36]又說:“夫君子不責備於人者,知人非堯舜,不能每事盡善也。人有大材,詎可以小節而棄之乎?”[37]他在同書卷六又說:人君只要“作事有法,事無不成;用人有方,人無不濟。車轂之各直一鑿,明官事之各有守也。蚈足眾而不相害,由用得其宜矣。石堅芷芳,隨其材而用之,則賢者明,愚者力,成功一也。”[38]僅管他認為人無十全十美,當用其所長,但仍強調選人的標準,應以德行為第一。他在同書卷十二說:“古者選士之法,道德為上,仁義禮樂次之,書數法度又次之。英雋豪傑,乃以智取之,豈戰國之法歟?……縱橫捭闔之論行,雖嚴刑不能禁奸矣。”[39]顯然,他對於只講用智的戰國縱橫捭闔之士,是持否定態度的。他還提出,在用人問題上,人主不能有任何偏私,而應當客觀公正,才能做到賞罰得當。他在《纘義》卷五說:“惟至公不偏,合於道德,賞不致濫,刑不致酷,則百官盡職,萬民服業,天下隆平。”[40]要做到客觀公正,就不能憑個人的感情用事,而應善於聽取各方面的意見。他在同書卷十說:“夫用人之道,以天下之目視耳聽則聰明廣,以天下之智慮力爭則功業大。故賢者盡智,愚者竭力,近者懷恩,遠者服德,此三代之所以久,後世無以及之。”[41]總而言之,他認為要能知人善任,最主要的是首先必須懂得尊重人才。他說:“能知賢、愛賢、尊賢、敬賢、樂賢,則求賢、養賢、用賢之道得矣。”[42]他指出,人君如能無私無欲,以身作則,公正廉明,又能尊賢愛賢,知人善任,則天下隆平,可坐而致也。他在同書卷二說:“古之聖人,官天地,府萬物,藏精存誠,無形無聲,正其道而任物之自然,當是時也,朝無■臣,野無遺逸,國無遊民,干戈不起,勞役不興,四民樂業,故不待家至人曉而坐致隆平。”[43]

杜道堅還提出,無為之法不僅是對人君而言,臣佐也應遵行。他在《纘義》卷一說:“夫國之有臣佐,猶天之有歲時也。大丈夫出佐明君,為民司命,察天時,明物理,循自然之道,行無為之化,則吾之身修而政無不治矣。”[44]然而,君臣的關係,是相輔相成的,人臣的責任,是盡忠職守,以有為而佐人主的無為。他在同書卷十一說:“君依臣而立,臣依君而行,君無為乎上,臣有為乎下,論是處當,守職明分,臣之事也。君臣各得其宜,即上下有以相使,小大有以相制,故異道即治,舉措廢置,有關於治亂,為君者不可不審也。”[45]

應當指出,杜道堅的所謂“無為”,並不是指無所作為,而是順其自然之道而為之的意思。他在闡述“天下皆知美之為美”章的“原旨”時,對此解釋說:“無為,非不為也,行其所無事也。”[46]在《纘義》卷八又說“無為者,非木石其心而不動也, 聖人應物不先物,因其自然之勢曲成萬物,夫何為焉?”[47]杜道堅還要求君主要重視人民的意志。他說:“聖人因人性而設教,觀風俗以為治,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是以民心歸往而無敵於天下矣。”[48]同書卷六又說:“德,一也,有二焉,長養萬物天之德,愛養百姓君之德。”[49]所謂愛養,首先是使百姓足衣足食。同書卷七說:“國非民不立,民非食不生,不易之理也。是故民足於衣食則可活,不足於衣食則罔功,功不立則德不長矣。”[50]同書卷十又說:“富國者民,養民者食,基本之論也。因天時,盡地利,用人力,三才之道備,然後群生遂長,萬物蕃植,民賴以食,國藉以富,豈不謂生財有大道者乎?”[51]他認為,人民是國家的根基,要使國家昌盛,首先必須讓人民富裕。他在同書卷六說:“木大者根瞿,山高者基扶,民富則國昌矣。”[52]所以,他認為統治者在向人民征收賦稅的時候,必須考慮到歲收的豐歉和人民的負擔能力,應有所節制。同書卷十說:“堯之為君,視民猶己,取下有節,自奉有度,故人無惡逆,比屋可封。是以明君之治,必計歲豐歉,量民虛實,然後取奉,民無怨咨,天亦無譴焉。”[53]他警告說,臣民對於君主,“善即吾畜,不善即吾仇,則是君之視臣如犬馬,臣之視君如寇仇矣。民能戴君,能覆君,斯可畏也。”[54]進一步強調為政在於得民的重要意義。

杜道堅還從“天道”與“人道”一致的思想出發,把老子的道德思想與儒家的倫理綱常結合起來,將二者糅合為一。他認為,老子所說的“絕聖棄智”,“絕仁棄義”,並不是真有絕棄之心,只不過是惡假其名而行之罷了,如果只看表面詞句,而不瞭解老子這些話的精神實質,便不能叫做真知。他在《纘義》卷二說:“道德之於五常。陰陽之於五行,一也。知日月代明、四時錯行而後歲成,則知人之道德五常可相有不可相無。然則老子曰:‘絕聖棄智’、‘絕仁棄義’何哉?所惡假其名而行之耳。使真有絕棄之心,則《道德》二篇不言聖人、不言仁義矣。是故有真人而後有真知。”所謂“假其名而行之”,他在《原旨》卷一“絕聖棄智”章解釋說:“聖智仁義,天下之大本也,其可絕棄乎?……凡假聖智以驚愚俗、假仁義以舞干戈、假巧利以啟盜賊者,則絕而棄之,使民安其居,地利百倍,家足其用,民復孝慈,盜賊何有哉?蓋三代之季,世道不古,原其所謂聖知仁義巧利之心者,不過竊先王之法言飾辭以欺當世,如田恒弑其君而有齊國,非盜而何?”[55]他在《纘義》卷二還進一步指出,道德與五常的關係,猶如祖父與子孫的關係一樣,是互相依存、而不是相互排斥的。他說:“道德,五常之祖。有祖而無子孫,不可也,有子孫而不知有祖,可乎?五常,五神也,道德存乎中,則神不越乎外,一失所守,神越言華,德蕩行偽,鮮不喪於物役矣。惟聖人知九竅四支之宜,遊乎精神之和,祖者存,子孫其有不存乎?”[56]又在同書卷七說:“仁義者,道之孫,德之子歟?四者若不相及,而未嘗相離。”[57]有時他甚至把老子所說的道德與儒家所說的五常視為一個東西。他在同書卷五說:“德者,五常之總名。有德之人,五常備焉。仁則慈,義則宜,禮則敬,知則明,信則實有之,是謂五常,一曰五德。”[58]綜上可知,杜道堅是把道德作為五常的根本,而道又是根本的根本。故他雖把儒道之說糅合為一,但其道家的基本立場卻是非常鮮明的。

杜道堅對管子所謂“禮義廉恥,國之四維”的思想,也有所吸取,並加以發揮。他在《纘義》卷十二說:“天地之大,非人不立;帝王之尊,非民何戴;四方之眾,非禮義廉恥不能為治。是以聖人革弊更制,必以禮義廉恥為之四維,賢者在職,禮義修而刑錯不用矣。”[59]

三、強調身國同治的修道思想

杜道堅在修道問題上,還突出了身國同治的思想。首先,他在吸收宋代理學思想影響的基礎上,提出了天理與人欲之辨,並與無為而治聯繫起來。他在《纘義》卷八說:“自然者,天理;不自然者,人欲。夫清虛而明,天之自然;無為而治,人之自然也。自然則賢不肖者齊於道矣。是以聖人神而明之,光宅天下,而物無宰焉。”[60]在個人修養方面,他主張以天理去克服人欲。同書卷四說:“道心人心,天理人欲之分也。理勝則所為皆天,欲勝則所為皆人,此又君子小人之分矣。理欲相勝,邪正相傷,君子不為,況聖人乎?”[61]卷七又說:“天理人欲,同乎一心;君子小人,由乎一己,亦同出而異名者耶?執一而應萬,謂之術;見動而知止,謂之道。言出乎口,行發乎心,夫禍福利害,有如影響,自非至精,孰能分之,可不察諸己而慎諸心乎?”[62]此與宋儒所主張的“存天理,滅人欲”的思想是一致的。與此相關,杜道堅還把摒除物欲,保持心室空虛,看作是養生之道的重要內容。他在《纘義》卷三說:“河水雖廣,風日耗之;精神雖王,物欲滑之,未有不消減者也。聖人玄達,無所誘慕,精神內固,形體外便,心室空虛,神明來舍,往世之外,來事之前,靡不洞燭,心虛故也。養生之道無他術,如養馬焉,去其害馬者而已。”[63]

杜道堅根據老子“有無相生”之說,對於養生之道主張形神交養,使內外兼得而不相害。他在《纘義》卷二說:“身有形,神無形,……知有無之相生,則無不害有,有不害無,是以聖人無為而治者,身不傷神,神不傷身也。”[64]同書卷三又說:“神依形生,精依氣盈,交相養而不失其和者,養生之主也。若夫虛囂恃氣,與物為鬥,則將精耗神斃,時有盲忘之失,近死之征矣。是故聖人弱其形,和其氣,韜其神,而得九守之道。”[65]同書卷四又說:“真道養神,人道養形,在內者得,在外者輕。遠聲色,薄滋味,養形之道也;絕思慮,守精氣,養神之道也。治身養性,內外兼得,豈可以聲音笑貌為哉?”[66]

由於杜道堅主張形神交養,所以他既不同意南宗的先命後性,也不同意北宗的先性後命,他認為道乃合性命而言,故修道者只有性與命交相養,方能盡有生之道。他在闡述“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的“原旨”時說:“道無定體,惟變是體,動則造化流行,萬物生焉。……道無定用,惟化是用,用則生意發施,萬物安焉。噫嘻!‘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有也無也,是何物也耶?……觀其生物者氣,則知生氣者神,生神者道矣。夫神,性也;氣,命也;合曰道。聖人立教,使人修道,各正性命,蓋本諸此。仲尼之盡性至命,反終之謂也;子思之天命謂性,原始之謂也;老氏言復命而不言性,此言有生於無,性其在矣。嘗論性者,吾所固有;命者,天之所賦,生之始也。性不得命,吾無以生;命不得性,天無以賦,性與命交相養,而後盡有生之道也。生之終也。形亡命復,惟性不亡,與道同久。修此,謂之修道;得此,謂之得道。學道人有不能自究本性,反有問命於人者,是未明性命之正也,吾得因而申之。”[67]

但在身心的關係上,杜道堅又常常強調心的作用,並且還以心喻道,這就使他有時又偏離形神交養的主張,而特別着重於養神。他在闡述“有物混成”章的“原旨”時說:“吾嘗曰:未有吾身,先有天地;未有天地,先有吾心。吾心,此道也。豈惟吾哉?人莫不有是心,心莫不有是道。知此,謂之知道;得此,謂之得道。然則,道何自而知、何從而得哉?吾將欲言,而忘其所欲言也。吾嘗於灑掃之暇,隱几神遊,溯仰天地混成之道,寂寥無朕,獨立周行,化化生生,今古不忒,是宜可為天下母也。”[68]這種以未有天地之前便先有吾心,吾心即道,又以吾心之神遊來說明道之獨立周行、生生化化、視吾心為“天下母”,與陸九淵的主觀唯心主義理論十分相似。他既然認定吾心即道,所以,便認為修道即是修心。他在同書闡述“道沖而用之”章的“原旨”時說:“官天地,府萬物者,心也。心者,道之樞。人莫不有是心,心莫不有是道。惟其沖虛妙用,淵靜有容,故能包裹六極不見其盈,知周萬物不離其宗,一睽此道為物所奪,則茅塞之矣。當應事接物之頃,必先正其在我者,則彼者自不能亂。微覺紛銳撓中,便當挫解淨盡,自然可以和同光塵,相安無事。夫如是,則吾之沖虛妙用,靈明洞徹,潛吾方寸,湛兮若存矣。以為吾,則不知為誰氏之子;以為非吾,則又像我神帝之先者在焉。自非清明在躬,志氣如神者,孰能知此。”[69]在《纘義》卷一又說:“太極中虛,神明與俱,人能心虛,而道自居。一有所載,則嗜欲窒,好憎生,神將去矣。神去道喪,形有不亡者乎?惟至德之人,不與物雜,一而不變,心虛氣平,憂樂何有哉?”[70]他在同書卷二還明確提出“心為身本”[71]。於是,就從形神交養走向了以養神修心為主,與北宗的修持方法有些相似了。

杜道堅的修持理論還有一個重要特點,即他總是把修身與齊家治國聯繫起來看待。他在《原旨》卷四闡述“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章的“原旨”時說:“《玄經》之旨,凡言修身,則齊家治國在焉;言治國齊家,則修身在焉。善觀者,當自有得於言外之旨。”[72]說明他非常自信地認為他自己的修持理論,乃是《道德經》的言外之旨,與老子的本意完全符合。他在同書卷一闡述“載營魄抱一”章的“原旨”時說:“知修身,然後知治國,身猶國也,百骸猶眾民也,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73]在《纘義》卷十又說:“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文子問治國之本,老子語以本在治身,則是身治而後家治,家治而後國治矣。身猶國也,國猶身也。詩云:執柯伐柯,其則不遠。”[74]修齊治平之道,本是儒家的政治綱領,這在《大學》裏有明確的論述。它說:“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以修身為本。”它要求通過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程式,以達到“明德”、“親民”、“止於至善”的目的。杜道堅援儒入道,糅合這種儒家的思想與老子的學說,形成了他的修持理論,並與他的皇道帝德論之旨融合為一,這在道教思想發展史上具有他自己的特色。

總上所述,杜道堅是以道家思想為中心,援儒入道,合儒、老之說以闡述他的皇道帝德論,其目的是為當時的統治階級尋求治國治民之道,為封建統治的長治久安服務。儘管其中有不少是糟粕,但他要求統治者以身作則、公正無私、選賢任能、愛養百姓等,也反映了宋末元初當時飽受長期戰亂痛苦的廣大人民的願望,有它一定的積極意義,應當歷史地予以實事求是的科學分析和正確評價。至於他“取文子書及其事之散見他書者會粹而刻之”,使“三代古書遺跡一旦震發於湮沒之餘”[75],這也是學術文化史上的一大貢獻。


[①] 任士林《大護持杭州路宗陽宮碑》作大德八年 (1304) 。
[②] 《松雪齋集》卷九,陳垣《道家金石略》,第904頁。
[③] 《道藏》第十二冊,第755頁。
[④] 《道藏》第十二冊,第754頁。
[⑤] 《道藏》第十二冊,第749頁。
[⑥] 《道藏》第十二冊,第727頁。
[⑦] 《道藏》第十二冊,第728頁。
[⑧] 《道藏》第十二冊,第759頁。
[⑨] 《道藏》第十二冊,第772頁。
[⑩] 《道藏》第十二冊,第772頁。
[11] 《道藏》第十六冊,第819頁。
[12] 《道藏》第十六冊,第817頁。
[13] 《道藏》第十二冊,第732頁。
[14] 《道藏》第十二冊,第742頁。
[15] 《道藏》第十二冊,第756頁。
[16] 《道藏》第十二冊,第759頁。
[17] 《道藏》第十二冊,第730頁。
[18] 《道藏》第十二冊,第744頁。
[19] 《道藏》第十二冊,第727頁。
[20] 《道藏》第十二冊,第735頁。
[21] 《道藏》第十二冊,第741頁。
[22] 《道藏》第十二冊,第732頁。
[23] 《道藏》第十二冊,第732~733頁。
[24] 《道藏》第十二冊,第733頁。
[25] 《道藏》第十二冊,第730~731頁。
[26] 《道藏》第十六冊,第764頁。
[27] 《道藏》第十六冊,第765頁。
[28] 《道藏》第十六冊,第804頁。
[29] 《道藏》第十六冊,第812頁。
[30] 《道藏》第十六冊,第812頁。
[31] 《道藏》第十六冊,第783頁。
[32] 《道藏》第十六冊,第798頁。
[33] 《道藏》第十六冊,第797頁。
[34] 《道藏》第十六冊,第807頁。
[35] 《道藏》第十六冊,第810頁。
[36] 《道藏》第十六冊,第813頁。
[37] 《道藏》第十六冊,第813頁。
[38] 《道藏》第十六冊,第787頁。
[39] 《道藏》第十六冊,第817頁。
[40] 《道藏》第十六冊,第783頁。
[41] 《道藏》第十六冊,第806頁。
[42] 《道藏》第十六冊,第810頁。
[43] 《道藏》第十六冊,第761頁。
[44] 《道藏》第十六冊,第756頁。
[45] 《道藏》第十六冊,第813頁。
[46] 《道藏》第十二冊,第728頁。
[47] 《道藏》第十六冊,第799頁。
[48] 《道藏》第十六冊,第797頁。
[49] 《道藏》第十六冊,第784頁。
[50] 《道藏》第十六冊,第794頁。
[51] 《道藏》第十六冊,第808頁。
[52] 《道藏》第十六冊,第787頁。
[53] 《道藏》第十六冊,第808頁。
[54] 《道藏》第十六冊,第806頁。
[55] 《道藏》第十二冊,第733頁。
[56] 《道藏》第十六冊,第763頁。
[57] 《道藏》第十六冊,第793頁。
[58] 《道藏》第十六冊,第780頁。
[59] 《道藏》第十六冊,第817頁。
[60] 《道藏》第十六冊,第795頁。
[61] 《道藏》第十六冊,第775頁。
[62] 《道藏》第十六冊,第791頁。
[63] 《道藏》第十六冊,第768頁。
[64] 《道藏》第十六冊,第766頁。
[65] 《道藏》第十六冊,第772頁。
[66] 《道藏》第十六冊,第775頁。
[67] 《道藏》第十二冊,第741~742頁。
[68] 《道藏》第十二冊,第735頁。
[69] 《道藏》第十二冊,第728頁。
[70] 《道藏》第十六冊,第756頁。
[71] 《道藏》第十六冊,第764頁。
[72] 《道藏》第十二冊,第753頁。
[73] 《道藏》第十二冊,第730頁。
[74] 《道藏》第十六冊,第806頁。
[75] 牟《文子纘義原序》,《文子纘義》中華書局《四部備要》本第一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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