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陳鼓應
(本序轉錄於方勇《莊子學史》,人民出版社2008年10月版)
我和方勇博士初次見面,是在1998年5月4日北京大學百年校慶大會上。那時,他正在北大中文系做博士後,除了專心撰寫出站論文《莊子學史》(第一、二編)而外,還為中文系研究生開設了“莊子研究”專題課。彈指一揮間,我與方勇教授第二次見面已是在2007年12月中旬香港中文大學的一次國際會議上,此時他的《莊子學史》全書已基本完稿,即將交付人民出版社出版。我欣喜之餘,頗有些感慨。在當前崇尚物質利益的風氣下,方勇教授能潛心莊子學研究領域十餘年,知難而進,秉燭夜戰,完成這部近二百萬字的莊學巨著,實在是學術界一件非常了不起的大事,讓我十分感動。
一
莊周學派留下了一部《莊子》,由於它那芒忽恣縱的語言風格,以及高遠深邃的思想意境,常被正統派視為異端邪說而遭扭曲,所謂消極、出世是常有的誤解。但是我想,中國文化中如果欠缺了莊子的生命情調和美感情懷,那麼中國的文學、藝術和美學會成為什麼樣的光景?如果中國哲學只有孔孟之道,而欠缺老莊的哲學理論和境界,那麼它會單調到什麼樣的程度?
我是學哲學的,對《莊子》的研究大致可分為三個階段。上世紀六十年代初,我由尼采進入《莊子》,即主要是從尼采的自由精神來闡發《莊子》,同時思想上也受到了存在主義的啟發。上世紀七十年代之後,我在美國期間的所見所聞,使我的注意力漸漸從自由、民主擴大到了社群、民族的理念,從而對《莊子》的理解也隨之轉移到“歸根”和“積厚之功”的層面上去。而進入新世紀後,2001年的“9·11”襲擊事件導致了一場新的十字軍東征,在我的思想上也引起了很大的觸動,使我更加看清霸強的自我中心和單邊主義。由此推到《莊子》研究上,也使我更加注重多重視角、多重觀點地去看待問題。當然,上述三個階段不是割裂的,而是緊密聯繫的,只不過三者間有一個大概的分期罷了。
我求學的年代,正處於新、舊儒家重塑道統意識及其推波助浪於個人崇拜的空氣中。這種空氣令人窒息,我便從尼采的《愉快的智慧》、《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等著作中汲取著營養。尼采曾經自稱為“自由精神者”,他說“不管我們到哪里,自由與陽光都繞著我們”,“生命就是要做一個人,不要跟隨我──只是建立你自己!只是成為你自己。”[①]這種張揚的自由給了我很多的啟示。從1960到1963年之間,我研究的主題由尼采進入到莊子,尼采對西方文化進行價值“轉換”,引發了我關注莊子對文化與哲學的價值進行重估。譬如讀《莊子·逍遙遊》第一段:“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將徙於南冥。南冥者,天池也。”最初我的理解側重在“遊”,在“放”,在“精神自由”,這可與尼采的觀點相互對應,莊子的“逍遙遊”正是高揚的自由自在的精神活動。尼采和莊子所散發的自由呼聲,使我能夠從中西傳統文化的觀念囚籠中擺脫出來,走向一個沒有偶像崇拜的人文世界。
隨著年齡與閱歷的增長,我的心思漸漸由當初的激憤沉澱下來,進而體會到“積厚”的重要性。鯤在海底深蓄厚養,須得有積厚之功;大鵬若沒有經過心靈的沉澱與累積,也不可能自在高舉。老子說:“九層之臺,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②]走千里路,就得有一步一步向前邁進的耐心。同時在客觀條件上,如果沒有北海之大,就不能蓄養巨鯤,也就是說如果沒有深厚的文化環境,就不能培養出遼闊的眼界、寬廣的心胸。而蓄養巨鯤,除了溟海之大,自身還得有深蓄厚養的修持工夫,要日積月累,由量變而質變。“化而為鵬”,這意味著生命中氣質變化所需要具備的主客觀條件。
從哲學角度來講,鯤化鵬飛寓言中所蘊涵的哲理,其一,體現在從工夫到境界的進程中。鯤的潛伏海底,深蓄厚養經由量變到質變,乃能化而為鳥;鵬之積厚展翅,奮翼高飛,這都是屬於工夫修為的層次。而鵬之高舉,層層超越,遊心於無窮,這正是馮友蘭先生所說的精神上達“天地境界”的層次。工夫論和境界說是中國古典哲學的一大特色,而鯤化鵬飛的寓言,正喻示著由修養工夫到精神境界層層提升的進程。其二,體現在“為學”到“為道”的進程中。《老子》四十八章說:“為學日益,為道日損。”“為學”是經驗知識的累積,“為道”是精神境界的提升。老子似乎並沒有把這兩者聯繫起來,而且《老子》還說過“絕學無憂”[③],這樣“為學”和“為道”成為不相掛搭的兩個領域。不過,老子提出“為學”與“為道”的不同,確實是很重要的議題,但兩者如何銜接,是否可以相通?這難題留給了莊子。在鯤化鵬飛的寓言中,莊子喻示了修養工夫到精神境界的一條進程,同時也隱含了“為學”通向“為道”的進程。《莊子》書中,寫出許多由技入道的寓言,如庖丁解牛(《養生主》)、痀僂承蜩(《達生》)、梓慶為鐻(同上)、司馬之捶鉤者(《知北遊》)等等,這些由技藝專精而呈現道境的生動故事,都表達出“為學日益”而通向“為道”的神妙高超境界。
近年來,特別是“9·11”襲擊事件之後,我對莊子價值重估問題又有了一些新的思考,比如對“內聖外王之道”就有了一番新的理解。
中國哲學最高的理想“內聖外王”是由莊子提出。這主張影響各家各派,而後成為歷代士人的言行指標。所謂“內聖”就是個人人格的修養,所謂“外王”就是對於社會的關懷與行動的投入。中國文化以儒道為代表而言,儒家側重在倫理意識的啟發和道德規範的實踐,而道家的莊子,則著重在心靈開放和審美意境的闡揚,較偏於“內聖”方面的工夫。老子和孔子雖然各有一套外王之道,其理論建構是否完整也令人質疑。儘管如此,兩者在歷代知識階層仍經常被提出討論,而莊子的外王之道則較少被討論到。不過“9·11”事件之後,我不禁聯想到,莊子的齊物精神在地球村如今的發展趨勢中,其實頗具現代意義。審視西方文化,從政治哲學的角度看,西方中心主義者對弱勢國家及弱勢文化缺乏尊重,甚至加以欺壓;從宗教哲學的角度,西方文化在高度發展的文明中,以一神論的思想,將上帝視為至上神,但同一個上帝的子民卻敵我矛盾,流於天無二日的緊張與矛盾之中。這使我想到莊子所創造的“十日並出”的寓言。這種從個體到國族的自我中心,使人類的生命形態面臨了重重的困境,正如尼采所說的:“人類是病得很深的動物。”
莊子哲學的精神不僅止於《齊物論》篇,但《齊物論》篇的齊物精神對於人類文明的苦難特別具有現代意義。其一,反省自我中心主義。自我中心的單邊主義思維,容易陷入獨斷的觀點。人類一旦陷入自我中心,則以單邊的思考,導致個體之間的衝突,到國族之間的衝突,到整體人類的衰敗,這將造成整個地球的嚴重毀損。而莊子的齊物精神,則是以多邊思考的開放性,主張多維視角、多重觀點。其二,追求和諧的同通精神。莊子說:“舉莛與楹,厲與西施,恢恑憰怪,道通為一。”(《齊物論》)這段話蘊涵兩個層面的意思。首先,“恢恑憰怪”即是對於個體的張揚,從而到個別民族、文化的張揚。意思是尊重每個個體或群體之間的差別,而以齊物精神等同觀之;“道通為一”則是說個體雖然千差萬別,但在“道”的世界裏卻可以相互會通。所以這段話一方面肯定了個體的殊異性,另一方面又從同一性與共通性的角度,將個體殊相引向整全,而在“道”的整全世界裏打通了萬有存在的隔閡。這種齊物精神,要有多邊的思考及開闊的心胸才能達到。
二
如果將哲學分成概念哲學與想象哲學的話,在西方哲學傳統中,亞里斯多德屬於前者,柏拉圖則應屬於後者。而在中國哲學傳統中,老子當屬於前者,而莊子則屬於後者。莊子以詩一般的語言,充滿隱喻性的敍述,在思想的詮釋上留下想象的空間。無論在文學、藝術及哲學各領域,莊子皆提供給後代豐富的思想資源。概略而言,莊子對於後代的影響應有三個方面。一是開創了中國的文人傳統,二是開啟了審美的人生觀,三是在後代哲學理論體系建構上起了積極的影響。
首先,在開創中國文人傳統方面。先秦時代,士人群起而出,然而大多是依違在仕與隱之間。莊子則超越了仕與隱之間的衝突與兩難,既“獨與天地精神往來”(《天下》),又“不譴是非以與世俗處”(同上),在板蕩的時代中,做一位清醒者、殊異者。然而又不同於屈原,莊子的清醒與殊異,並非基於憤世之孤傲與潔身之堅持,而是以廣袤無垠的宇宙意識與天地精神,對世間多懷一份醒覺的洞悉與深情的理解。這樣一種對世間的醒覺與深情,後代之嵇康未嘗不是,陶潛何曾不然,東坡恐亦如此。
其次,在開啟審美的人生觀方面。莊子那種“原天地之美,達萬物之理”(《知北遊》)的宇宙心靈,以及“德有所長而形有所忘”(《德充符》)的本真性情觀,皆透顯出一種藝術的、審美的精神。這種審美精神,在中國藝術美學的發展上起了關鍵性的影響。
再次,在哲學理論體系建構方面。我們應該看到,在哲學理論體系建構上,莊子思想對後代的影響實不容忽視。如以宋明理學或心學來說,在理、氣、心三體系中,除了孟子的心性論,莊子相關的哲學論題亦在其中起到了重要的影響。張載的“太虛即氣”,淵源自莊子的氣論,而程頤的“理一分殊”,更是以老子“道”—“德”、莊子“道”—“理”的關係架構為其理論模式。可見宋明理學雖強調儒學道統,然而在理論體系的建構上,多依循老、莊的哲學論題與思維模式。
三
《莊子》素以難解著稱。由於《莊子》文本的開放性,在莊學闡釋史上,存在著多種闡釋指向,以道解莊者有之,以儒解莊者有之,以《易》解莊者有之,以佛解莊者有之,可以說是眾說紛紜。如宋、明、清時期,以儒解莊就成為一種潮流,林希逸《莊子口義》、朱得之《莊子通義》、林雲銘《莊子因》、宣穎《南華經解》、林仲懿《南華本義》、陸樹芝《莊子雪》等一批重要莊子學著作都具有這種特徵。因此,《莊子》與其他先秦典籍有著明顯的不同,《論語》、《老子》、《墨子》、《韓非子》等著作不管如何深奧,它們的闡釋指向基本上是單一的、明晰的,而《莊子》闡釋指向的不確定性增加了人們理解《莊子》的難度。
方勇教授傾十多年的心力,收集自先秦至民國莊子學著作二百餘種,並對這些著作詳加梳理、研究,著成了近二百萬字的《莊子學史》。這部巨著,正可以向人們展示莊子學各階段發展的概貌、特徵,對大家解讀《莊子》及相關文化事象甚有襄助之功。
具體說來,方勇教授所著的《莊子學史》具有以下幾個方面的特點:
其一,資料宏富。方勇教授二十多年來主要致力於《莊子》學術研究,並系統開展了規模宏大的《莊子》文獻搜輯、整理工作,其所編撰的《莊子文獻集成》、《莊子纂要》等大型書籍也正在出版之中,這在莊學研究史上可謂是空前的。其《莊子學史》正是這一系統工程的有機組成部分,最集中體現著其《莊子》研究的學術成果。正是基於系統的搜輯、整理,其所著《莊子學史》既能夠重點梳理《莊子》學術本身發展史,又涉及莊學與道教、佛教、文學、藝術、醫學之關係,資料之宏富可想而知,此不贅述。
其二,論述全面。《莊子學史》共分為七編,時間跨度起始自戰國一直延續到民國時期,長達兩千多年的歷史。具體說,第一編,戰國秦漢莊子學,通過對戰國秦漢莊子學的概說,特別是戰國諸子如惠施、荀況、韓非及《呂氏春秋》對莊子的評論和闡釋,秦漢辭賦、儒學、醫學對《莊子》內容的吸納,《淮南子》對莊子的闡釋,以及漢代諸學者如劉安、司馬遷、班固等對莊子的研究,從而簡明地勾勒出秦漢時期作為莊子學研究發軔期的基本輪廓;第二編,魏晉南北朝莊子學,通過對“玄學”主要代表人物如王弼、阮籍、嵇康、司馬彪、向秀、郭象與佛道解莊及其代表人物如支遁、葛洪莊子研究的梳理和詮釋,凸顯了“玄學”思潮和早期佛教、道教思想的特色;第三編,隋唐莊子學,主要是針對這一時期儒、釋、道並舉的特點,既對陸德明《莊子音義》進行了系統的考訂和和闡發,又對佛、道二教學者的莊子學特別是成玄英《莊子疏》以及隋唐文士的莊子學進行重點的爬梳;第四編,宋元莊子學,主要圍繞宋元“理學”思潮援道入儒的思維特點,展開這一時期莊子學研究的梳理和釐定,不僅對這一時期各學派的代表人物如“新學”王安石、“蜀學”蘇軾、“濂學”周敦頤、“洛學”二程、“關學”張載、“閩學”朱熹等受莊學之影響,一一進行了歸納和剖析,而且著重對這一時期研治《莊子》的主要人物如陳景元、林希逸、褚伯秀、羅勉道、劉辰翁等進行梳理,並顧及到佛教、道教學者與宋元散文詩詞曲雜劇作家對《莊子》的援引和吸納;第五編,明代莊子學,主要對楊慎莊子學、釋性■《南華發覆》、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沈一貫《莊子通》、釋德清《莊子內篇注》、焦竑《莊子翼》、方以智《藥地炮莊》、王夫之《莊子解》,以及包括諸如心學家、七子派、唐宋派、公安派、竟陵派在內的其他眾多學人的莊子學,逐一進行了揀剔和剖析;第六、七編,清代民國時期的莊子學,主要指出由於時代的巨變,特別是清代考據學的興盛,和清末以來西學的湧入,莊子學研究顯得頗熱,諸如從乾嘉時期的盧文弨、王念孫、姚鼐、江有誥至清末民初的俞樾、孫詒讓、嚴復、郭慶藩、王先謙、章炳麟,從林雲銘《莊子因》、宣穎《南華經解》、劉鳳苞《南華雪心編》等以研究文章學為主到胡適、郭沫若、聞一多等引新學解莊子,可謂名家彙集,人才輩出,此時的莊子闡釋呈現出了舊學、新學並駕齊驅、各有千秋的風貌特徵。總之,方勇教授將莊子學研究置於中國文化發展史、中國學術發展史的大視野和大背景之中,通過對兩千多年歷代《莊子》注釋、著述及其學術思潮代表人物研究莊學的爬梳、釐定和分析,不僅清晰地勾勒出了中國莊學發展史的漫漫歷程和發展脈絡,而且旨在說明莊學發展過程中的闡釋指向和研究路徑,揭示莊學發展的基本規律和特徵。
其三,論點精當。《莊子學史》立論新穎,常常以概括性用語簡要說明莊子學著作的特徵,疊有新見。如在闡釋王夫之《莊子解》時,方勇教授從“‘未始出吾宗’——對莊子思想脈絡的梳理”、“‘探化理於玄微’——對莊子思想觀點的呈露”、“‘循斯須之當’——對莊子思想的發揮”三個方面來分析王夫之莊學的特徵,其中在論述“探化理於玄微”內容時,又簡要概括了“引莊解莊”、“以形象解莊”、“以史解莊”、“以天文解莊”四個方面,簡潔明瞭。司馬遷《史記·老子韓非列傳》莊周本傳、王安石《莊周論》、蘇軾《莊子祠堂記》等雖不是莊學專著,卻在莊子學史上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方勇教授對此十分重視,對它們分別予以詳細解析。如對蘇軾《莊子祠堂記》,方勇教授提煉出“對蒙城縣為莊周故里之說的默許”、“倡導‘莊子助孔子’之說”、“指出《莊子》中有偽作”三點,並指出“蘇軾關於‘莊子助孔子’的說法卻順應了儒、道、釋三教日益走向融合的大趨勢,他關於《莊子》中有偽作的說法又真正開啟了歷代眾多學者重視探討、研究《莊子》作者問題的新風氣,其意義是相當重要的”,這些論點都是很準確的。
其四,重源清流。在《莊子學史》中,方勇教授注意梳理、考證莊學史上的一些理論問題,尋其源頭,查其影響,取得了可喜的成果。如經方勇教授考證,“老莊”並稱始於《淮南子》,黃震《黃氏日抄》第一次提出了莊子“固千萬世詼諧小說之祖”的說法,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第一次提出了《莊子》文脈具有“藕斷絲連”、“草蛇纊線”之妙等全新見解,王應麟《莊子逸篇》是莊子學史上第一部輯佚專著等,這些觀點對人們瞭解《莊子》學史的發展大有裨益。對於一些重要莊子學著作的影響,方勇教授也能夠詳加論證,如在評論林希逸《莊子口義》的影響時說:“莊子學經過元代及明代前期的相對沉寂之後,到明代後期便迅速崛起,林希逸《莊子口義》的影響正是伴隨著這一崛起而得以進一步擴大的。如陸西星《南華真經副墨》這部作為明代後期莊子學崛起的標誌性著作,雖然對林希逸的《莊子口義》持有一些異議,但仍顯示出了其對林氏此著的諸多承因痕跡。稍後,釋德清的《莊子內篇注》在以佛解莊的道路上又有所前進,而其評析《莊子》文章所謂有‘文章變化鼓舞處’、‘詼諧戲劇之意’、‘筆端鼓舞’云云,則又是對林希逸評析《莊子》文字血脈時所用概念、術語的進一步運用。此外,焦竑《莊子翼》還收錄了林希逸的《莊子口義》,而孫應鼇《莊義要刪》、李廷機《莊子玄言評苑》、陳深《莊子品節》、陳懿典《南華經精解》、沈汝紳《南華經集評》、孫大綬《南華真經副墨校釋》等等,則每引林氏《莊子口義》之說以解《莊子》。總之,林希逸《莊子口義》對明代後期莊子學的影響之大,幾乎可以跟郭象《莊子注》的影響相彷彿。”通過方勇教授的梳理,林希逸《莊子口義》的影響之大已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總之,《莊子學史》中獨到的眼光和深刻的論述,不僅得益於方勇教授深厚而扎實的文獻功底,也離不開他兼容並蓄的研究方法。作為研究古代學術史的專著,方勇教授在運用傳統的訓詁、知人論世、史論結合等方法的基礎上,還積極採用了西方闡釋學和文本細讀的研究手段,體現出很好的專業素養和正規訓練。此書文風樸實,以平實穩健見長,顯示了作者所具有的傳統學人的治學風範。方勇教授在《莊子學史》即將出版之際,囑我為其寫序,今聊作數語,既是對自己多年來從事莊子學研究的一種總結,也是對方勇教授該著作的一種學習體會。後輩斯著,必將嘉惠學林,實在大有功德。
二00八年九月寫於臺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