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中華傳統文化

一、中華傳統文化是中華兒女的精神家園

世人說:人心浮躁,動盪不安,飄忽不定,靜不下心來。
古人說:「無論海角與天涯,大抵心安卽是家。」(唐白居易《種桃杏》)
管仲說:「聖人裁物,不爲物使,心安是國安也,心治是國治也。治也者心也,安也者心也。」(《管子·心術》)
歷盡世事滄桑,此心依然無處安頓著落,仍舊要問:心歸何處?家在哪裏?心如何治?怎麼安心?

莊子說:「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盡,與物相刃相靡,其行盡如馳,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終身役役而不見其成功,薾然疲役而不知其所歸,可不哀邪?人謂之不死,奚益?其形化,其心與之然,可不謂大哀乎?人之生也,固若是芒乎?其我獨芒,而人亦有不芒者乎?」(《莊子·齊物論》。自從我們被生而爲人,一生中不是在傷害別人,就是在傷害自己,或者與人相處順暢和諧,但人生就像是在高速奔跑,一直衝向死亡,自己停不下來,亦沒人能夠阻擋。難道人生就這麼可悲嗎?人活著總是忙忙碌碌,到死都不知自己眞正想要做成什麼事。身心疲憊,好想回家,卻不知能讓自己心安理得的家又在何方?這人生豈不是太可哀了嗎?當別人嫌自己累贅,自己亦覺得活著無趣,這樣活得長命百歲又有什麼意義?身體漸漸衰朽,心靈亦慢慢癡呆,難道人生注定就是這樣的悲哀嗎?難道人生眞的就是這樣讓人痛苦迷茫的嗎?這箇世界上,難道就只有我一箇人這樣迷茫,別人都不迷茫嗎?)

年輕時候我們問自己:我是誰?人活著到底有什麼意義?我爲什麼來到這箇世界上?
我們似乎找到了答案,或竟蒙混過去,就這樣在人間又活了幾十年,但我們內心深處仍然時不時地會問自己:我這是在做什麼呀?這到底有什麼意義?這是眞正的我嗎?我究竟想要幹什麼?
這些問題的答案,對於安定我們的心,對於安定整個社會以至整個世界,都具有無比重要的意義。但這些問題的眞正答案,似乎總是一直在躲避著我們,否則我們怎麼會找不到滿意的答案呢?而且最不可思議的是:我們爲什麼會對上述問題窮追不捨?這裏一定有絕不爲人所知的隱情!

老子早在2500多年前就說過:「人之迷也,其日固久矣。」(《道德經》第58章)
《列子·周穆王》中有一箇故事,說得非常清楚:「秦人逢氏有子,少而惠,及壯而有迷罔之疾。聞歌以爲哭,視白以爲黑,饗香以爲朽,嘗甘以爲苦,行非以爲是。意之所之,天地四方水火寒暑,无不倒錯者焉。楊氏告其父曰:『魯之君子多術藝,將能已乎?汝奚不訪焉?』其父之魯,過陳,遇老聃,因告其子之證。老聃曰:『汝庸知汝子之迷乎?今天下之人,皆惑於是非,昏於利害。同疾者多,固莫有覺者。且一身之迷,不足傾一家。一家之迷,不足傾一鄕。一鄕之迷,不足傾一國。一國之迷,不足傾天下。天下盡迷,孰傾之哉?』」

莊子一再強調,現今天下人都迷惑了,我就是想告訴大家事實眞相,可是有誰會相信我呢?如果我不說,天下人也眞是太可憐了,我實在是於心不忍!「知其愚者,非大愚也。知其惑者,非大惑也。大惑者,終身不解。大愚者,終身不靈。三人行而一人惑,所適者猶可致也,惑者少也。二人惑,則勞而不至,惑者勝也。而今也以天下惑,予雖有祈嚮,不可得也,不亦悲乎!大聲不入於里耳,《折楊》《皇華》則嗑然而笑,是故高言不止於眾人之心,至言不出,俗言勝也。以二缶鍾惑,而所適不得矣,而今也以天下惑,予雖有祈嚮,其庸可得邪?知其不可得也而強之,又一惑也,故莫若釋之而不推。不推,誰其比憂?厲之人,夜半生其子,遽取火而視之,汲汲然唯恐其似己也。」(《莊子·天地》)

魯定公十三年,孔子56歲,在匡地被匡人圍困五日,命在旦夕,弟子惶恐不安。孔子卻說:「文王旣沒,文不在兹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論語·子罕》。自從周文王去世之後,周文化的傳承不就到我這兒了嗎?如果上天想讓周文化從此斷絕,我就不應該得到周文化的傳承。如果上天不想讓周文化從此斷絕,而今我又得到了周文化的傳承,那麼我就一定能把周文化傳承下去。匡人想殺死我,這怎麼可能呢?)
孔子的這翻話,說得斬釘截鐵,氣衝斗牛,說明中華傳統文化眞有今人所不能理解不可想象的價值意義。孔子「五十而知天命」,確知自己「受命於天」,堅信自己絕不可能死於非命,因此義無反顧地去完成自己活在人間的使命。(《論語·爲政》:「五十而知天命。」《莊子·德充符》:「受命於天。」《論語·堯曰》:「不知命,無以爲君子也。」《論語·季氏》:「畏天命。」《周易·萃·彖》:「順天命也。」)

中華傳統文化,是中華民族的精神命脈,是中華兒女的精神家園。如果旣沒有得到中華傳統文化的傳承,又不學習研究中華傳統文化,精神命脈已被切斷;旣不認祖歸宗,又不祭祀,無以承接祖宗的靈氣,血脈命根已然斷氣。根本已斷,「神氣皆去,形骸獨居」(《黃帝內經·靈樞·天年》),徒有父精母血凝結而成的形體,外表看著光鮮靚麗,其實不過是一具苟延殘喘的行尸走肉而已。作爲一箇人,最大的痛苦迷茫,以及對死亡的恐懼,根源就在於此。

二、道是中華傳統文化的根柢

「道」,不是道家或道敎的專有術語,而是中華傳統文化的根柢。《詩經》有「周道如砥」、「有倬其道」,《尚書》有「道心惟微」、「欽崇天道」、「必求諸道」,《周禮》有「以道得民」、「凡有道者有德者使敎焉」、「使之脩德學道」,《禮記》有「人不學不知道」、「天下莫不貴者道也」,《周易》有「天地之道」、「形而上者謂之道」、「其道光明」,《春秋左傳》有「子無失道」、「天之道也」、「古之道也」,《春秋公羊傳》有「行權有道」,《春秋穀梁傳》有「信道而不信邪」,十三經中共計有1000多箇「道」字。先秦典籍中專門論說「道」的,則僅有老子《道德經》一書。亦唯有道家道教,以道立家立教,以道爲事,務本而後末,這纔是中華傳統文化精髓所在。

《新唐書·隱逸列傳》記載,吳筠答唐玄宗問道時說:「深於道者,無如《老子五千文》,其餘徒喪紙札耳。」(《舊唐書·隱逸列傳》記載:「帝問以道法。對曰:『道法之精,無如《五千言》。其諸枝詞蔓說,徒費紙札耳。』」)

「道」,爲什麼中華傳統文化那麼重視?有什麼特殊重大的價值意義嗎?

《禮記·中庸》說:「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君子遵道而行。」
《莊子·漁父》說:「道者,萬物之所由也。庶物,失之者死,得之者生。爲事,逆之則敗,順之則成。故道之所在,聖人尊之。」
《管子·形勢解》說:「民之從有道也,如飢之先食也,如寒之先衣也,如暑之先陰也。故有道則民歸之,無道則民去之。……道行則君臣親,父子安,諸生育。故明主之務,務在行道,不顧小物。燕爵,物之小者也。」
《禮記·禮運》說:「大道之行也,天下爲公。」
《尚書·畢命》說:「三后協心,同厎於道。道洽政治,澤潤生民。」(后,君也。厎,至也。)

正是因爲「道」有如此重大的價值意義,所以《史記·孔子世家》記載孔子自述:「其爲人也,學道不倦,誨人不厭,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
《論語·里仁》記載:「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程子曰:「死生亦大矣,非誠有所得,豈以夕死爲可乎?」)

《論語·衛靈公》記載:「子曰:君子謀道不謀食。……君子憂道不憂貧。」
《論語·子張》記載:「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學以致其道。」
《淮南子·人間》說:「山致其高而雲起焉,水致其深而蛟龍生焉,君子致其道而福祿歸焉。」

《隋書·經籍志》對「道」有非常好的總結評述:「道者,蓋爲萬物之奧,聖人之至賾也。《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又曰:『仁者見之謂之仁,智者見之謂之智,百姓日用而不知。』夫陰陽者,天地之謂也。天地變化,萬物蠢生,則有經營之迹。至於道者,精微淳粹,而莫知其體,處陰與陰爲一,在陽與陽不二。仁者資道以成仁,道非仁之謂也。智者資道以爲智,道非智之謂也。百姓資道而日用,而不知其用也。聖人體道成性,清虛自守,爲而不恃,長而不宰,故能不勞聰明而人自化,不假修營而功自成。其玄德深遠,言象不測。先王懼人之惑,置於方外,六經之義,是所罕言。《周官》九兩,其三曰師,蓋近之矣。然自黃帝以下,聖哲之士,所言道者,傳之其人,世無師說。漢時,曹參始薦蓋公能言黃老,文帝宗之,自是相傳,道學眾矣。」

《史記·太史公自序》謂:「道家使人精神專一,動合無形,贍足萬物。其爲術也,因陰陽之大順,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與時遷移,應物變化,立俗施事,無所不宜,指約而易操,事少而功多。」
《漢書·藝文志》謂:「道家者流,蓋出於史官,歷記成敗、存亡、禍福、古今之道,然後知秉要執本,清虛以自守,卑弱以自持,此君人南面之術也。合於堯之克攘,《易》之謙謙,一謙而四益,此其所長也。」

由上所述可知,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最至關重要的「內聖外王之道」(《莊子·天下》),在道家文化經典中得到了非常完好的保存。道家文化傳承的,確實是中華最優秀的傳統文化,內用成聖,外用成王。

莊子說:「道之眞,以治身。其緒餘,以爲國家。其土苴,以治天下。」(《莊子·讓王》)
圯上授書給張良的黃石公說:「潛居抱道,以待其時。若時至而行,則能極人臣之位。得機而動,則能成絕世之功。如其不遇,沒身而已。」(《素書》)
孟子亦說:「古之人,得志,澤加於民;不得志,脩身見於世。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孟子·盡心》)

學習祖國傳統文化「致其道」而獲得「道德於此」的文化自信,確實能讓人幸福快樂,而且這種幸福快樂是持久的,完全不受外在境遇的影響。

孔子稱贊顏回說:「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論語·雍也》)
孔子自己亦說:「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論語·述而》)
莊子說:「古之得道者,窮亦樂,通亦樂。所樂非窮通也,道德於此,則窮通爲寒暑風雨之序矣。」(《莊子·漁父》)

因此這種文化自信,是讓人眞實受用的,讓人超凡脫俗,「無往而不遂,無之而不通」(《文子·九守》)。

管仲說:「道者,所以變化身而之正理者也。故道在身,則言自順,行自正,事君自忠,事父自孝,遇人自理。」(《管子·形勢解》)
莊子借孔子之口說:「故道之所在,聖人尊之。今漁父之於道,可謂有矣,吾敢不敬乎!」(《莊子·漁父》)

這種文化自信,讓人眞正體驗到祖國傳統文化的優越強大,內心深處油然而生對祖國和中華民族的熱愛之情,使人健康快樂,誠信友善,從而促進社會和諧文明,國家和民族富強昌盛。
這種文化自信,完全是按照祖國傳統文化「以修身爲本」(《禮記·大學》)而得來的,是由內達外,因此是根深柢固的,這纔是我們應該努力學習和大力傳承弘揚的。

白雲深處人家 逍遙子 2024.0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