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子學刊第二輯

 

關於杜道堅以皇道帝德論為中心的政治思想初探

 

卿希泰

 

[作者简介] 卿希泰 1928  ),男,四川三台人。1951年畢業於四川大學法律系,1954年畢業於中國人民大學哲學系研究生班,現任四川大學文科傑出教授,國家“985”工程四川大學宗教與社會研究首席專家。專於道教史,對道教有深入的研究。著有《中國道教思想史綱》(第一、二卷),主編《中國道教史》。

 

王明先生晚年在他《道家與傳統文化研究》《自序》中,曾提出“道教與政治思想的關係”是一個“值得特別注意”的問題這可說是王明先生給我們的學術遺囑值得我們認真研究。但這項研究至今我們尚未很好地開展。目前所看到的部分文章,有關這方面的研究大都集中在隋唐以前,實際上宋元以後的道教政治思想,也有許多值得探討的地方,杜道堅的以皇道帝德論為中心的政治思想,便是其中之一。

 

一、杜道堅的生平

 

杜道堅(12371318)字處逸,自號南子,為元代著名的道教學者。安徽當塗採石人,晉杜預之後。據趙孟頫《松雪齋集》卷九《隆道沖真崇正真人杜公碑》和明朱石《白雲稿》卷三《杜南谷真人傳》的記載,其曾祖秉哲、祖竑、父時敏,並晦跡丘園,傳芳清闕。道堅幼即超邁,年十四,得異書於異人,即嗜老氏學,決意為方外遊。年十七,乃辭母去俗,寄跡於郡之天慶觀,著道士服,師石山耿先生。繼入茅山,披閱《道藏》,依中峰岩木,葺巢以居。宗師蔣宗瑛見而器之,授以大洞經法,回風合景之道,成為茅山宗嫡傳弟子。時丹陽謝真士玄風遠播,法海旁沾,道堅曳杖玄門,問道靜室,言而無隱。既又拂袖遠遊,交納羽士名釋。後走宜興,隱居張洞,三歷寒暑。咸淳 (12651274) 中,由承宣使人內都知鄧惟善等引薦,南宋統治者度宗趙禥賜號輔教大師,並賜紫衣,主吳興計籌山升玄報德觀,興玄學,建清規,百廢俱舉,徒眾悅服。至元十三年(1276), 元兵南渡,所在震動,道堅冒矢石,叩軍門,見太傅淮安忠武王伯顏於故都,披膽陳詞,為民請命。伯顏與語大悅,遂使馳驛人覲世祖忽必烈於上都,道堅一見世祖,高談王道,世祖嘉其古直,屢賜恩光。尋奉旨乘傳江南,尋訪遺逸,仍賜璽書護持。至元十七年 (1280)冬,奉璽書東還,提點杭州路道教,住持宗陽宮。大德七年(1303) [①],成宗授杭州路道錄,教門高士,仍主宗陽,且領升元報德觀事。皇慶改元 (1312), 仁宗宣授隆道沖真崇正真人,依舊住持杭州宗陽宮兼湖州計籌山升元報德觀、白石通玄觀事。延祐五年 (1318) 正月卒,年八十有二。其弟子最著者有薛志亨、林德芳、姚餘恭、孫洪真等。

道堅生平喜交接名士,據任士林《松鄉集》卷一《通玄觀記》載:“薊丘李衎、吳興趙孟頫、金華胡長孺實與之游,執弟子禮。”足見當時名流學者對他的尊重,任士林本人與他亦有深交。除趙孟頫為之撰《碑》外,任士林的《松鄉集》中有關杜道堅事蹟的記載亦相當多。明朱石《白雲稿》卷三尚有《杜南谷真人傳》。而四庫館臣未經詳察,在《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四十六《文子纘義》提要中竟稱其生平事蹟“始末無考”,顯然是一種疏漏。道堅晚年,致力於道教理論研究,曾在吳興計籌山白石頂創建通玄觀並於觀中作攬古樓,聚書數萬卷,收容文士於其中。且著有《道德玄經原旨》四卷及《玄經原旨發揮》二卷,《通玄真經纘義》十二卷及《關尹闡玄》三卷。除後一種外,《道藏》均有收錄。但《四庫全書》的《文子纘義》一書係據《永樂大典》,缺《道原》、《十守》、《道德》、《上仁》、《上禮》等五篇,而四庫館臣不知《道藏》所收為全本,竟妄稱此書“修《永樂大典》之時已散佚不完”,此為又一重要疏漏。趙孟頫評論杜道堅這些著作說:“皆理造幽微,文含混厚,讀之者知大道之要,行之者得先聖之心,可謂學業淹深,文行俱備者矣。”[②]雖不無過譽,但說明他對道教理論的發展,確有一定的貢獻。

 

二、以皇道帝德論為中心的政治思想

 

杜道堅處於蒙古崛起、趙宋滅亡之際,目睹世運之興衰,生民之塗炭,發憤著書,尋求治國救民之道,“探《易》《老》之賾,合儒道之說”,總結過去,以警未來,意在企盼時主遵奉。其《道德玄經原旨》( 以下簡稱《原旨》)與《玄經原旨發揮》(以下簡稱《發揮》)成書於大德(12971307)間,《通玄真經纘義》成書於至大(13081311)間,正是蒙古統治者統一中國、迫切尋求長治久安之道的時候,故他這些著作的問世,也是為了適應時代的需要。他在《纘義·自序》中說:“古之君天下者,太上無為,其次有為,是故皇以道化,帝以德教,王以功勸,伯以力率。四者之治,若四時焉。天道流行,固非人力之能強。然則時有可行,道無終否,冬變而春存乎歲,伯變而皇存乎君,此《文子》作而皇道昭矣。”[③]這裏談的是《文子》,實際也就是他的自白。吳全節在為《纘義》所作的《序》中便稱:“聖朝肇基朔方,元運一轉,六合為家,洪荒之世,復見今日,南谷應運著書,以昭皇道,將措斯世於華胥氏之域,山林士不忘致君澤民之心,誠可尚也。”[④]這是一種恰當的評價。無論是他對《道德經》的“原旨”或“發揮”,或者是他對《文子》的“纘義”,莫不以政治學說為中心,以發抒所謂皇道帝德為其宗旨。他在《原旨》中認為老子的《道德經》乃是一部無名的古史,可以作為萬世的高擡貴手。他說:“老聖……修道養壽,屢掌史帙,演著《玄經》高擡貴手萬世,吾所謂無名古史,益可驗矣。”[⑤]甚至更直接地提出:“《玄經》之旨,本為君上告。”[⑥]並指出:“老聖作《玄經》,所以明皇道帝德也。”[⑦]又在《發揮》中說:“老聖著《玄經》,以道德名者,尊皇道、尚帝德也。言道德,則王伯功力在焉。”[⑧]因此,他認為:“老聖之言,紀無始有始開天立極之道,太古上古皇道帝德之風,下至王之功,伯之力,見之五千餘文,囊括天人之道,上下幾千百代,歷歷可推。言聖人者三十有二而不名,殆一無名古史也,可以高擡貴手萬世,可以綱維人極,可以優入聖域。老聖摭古史以著《道德》,孔聖摭魯史以作《春秋》,一也。”[⑨]並指出:“原老聖之意,諄諄以皇道帝德為當世告者, 正以王伯雜出,功力相尚,慮其所終,而民莫措,故欲挽破碎於渾全,回漓於淳樸,縱不能使是民為九皇之民,獨不得少窺唐虞雍熙之化乎?……尊古聖人,所以尊時君世主;壽斯道,所以壽斯世也。”[⑩]很明顯,這完全是藉“老聖之意”來闡述他自己的本意,其“致君澤民之心”,昭然若揭。他不僅老子以立言,而且同時還文子以立言。他認為:“文子之書,前以皇起,後以霸終,其皇帝王霸之書也。”[11]又說:“文子之書,萬世之高擡貴手也。”[12]這與他對《道德經》的看法完全一致。為什麼杜道堅把老子與文子等量齊觀呢?正是由於他的原旨與纘文,其目的是完全一致的,都是為了“諄諄以皇道帝德為當世告”,以期為當時的“時君世祖”所採納。

老子的《道德經》,是以“道”為核心而開展的。他把“道”看作是天地萬物的根源,又是“虛無”,是看不見、聽不到、摸不的,是超時空的神秘“存在”。認為在天地萬物還沒有產生之前早就有了道,正是道的周行不殆,陰陽相感才產生了天地萬物和人。杜道堅在闡述“老聖原旨”時,也首先抓住了“道”這個核心來加以發揮。他把“道”視為與“無極”意義相同的一個範疇,他在闡述“致虛極”的“原旨”時說:“萬物之先有天地,天地之先有太極,太極之先至虛至靜,有一未形者在此,其為天地之根也。然不曰致太極而曰致虛極者,虛極即無極也。”[13]在闡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原旨”時說:“道生一,無極而太極也;一生二,兩儀生焉;二生三,三才立而萬物生也。是謂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天陽地陰,二氣交感,妙合而凝,一點中虛,乃成沖和,純粹至精者為人,雜不正者為物,人物賦形,前俯後傴,負陰抱陽之象也。兼三才而兩之者在我矣,致中和,天地位,萬物育,正斯道也。”[14]在闡述“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的“原旨”時說:“豈惟人哉,物莫不然。……原其所以生、所以死,本乎陰陽二氣而已。二氣本乎太極之一氣,一氣本乎無極之太虛。《經》云:‘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在《易》則曰:‘易有太極,是生兩儀’。易無而極有。知易無而極有,則知易無極也。‘易有太極,’得不謂‘無極而太極’乎?太極,乃物初混淪之一氣;無極,即太極未形之太虛。”[15]這樣,就把老子所謂的虛無之道,歸結為自然無為之道,並與《易》的含義相通。又在《玄經原旨發揮》“先天章一”中更明確地說:“先天,先天而天者也,其虛無自然無極之道乎。老子曰:‘無名天地之始’,曰:‘道生一,一生二 ’,是皆形容先天之道,可以意會,而不可以言象求也。《易》曰:‘易有太極,是生兩儀’,易,太易也,道也,無極也。‘易有太極’,道生一也;‘一生二’,‘太極生兩儀’也。”[16]因此,他認為,《周易》和《老子》是完全一致的。他在闡述“三十輻,共一轂”一章的“原旨”時說:“《道》言有無,《易》言動靜,一也。明《道》之無,則見《易》之靜;明《易》之動,則見《道》之有。”[17]在闡述“大成若缺”章的“原旨”時說“《易》、《老》之道,同出異名。道德演於墳典,易象則於圖書,一皆觀天道以明人道者也。”[18]在闡述“道可道”章的“原旨”時又說:“自常無以上言天道,以下言人道。人能觀天道而修人道,未有不入聖人之域者也。”[19]在這裏,他明確提出了“天道”與“人道”的關係,天道即自然之道,人道即修齊治平之道。這表明他探討“天道”的目的,是要落實到“人道”上來。如何落實呢?他在闡述“有物混成”章的“原旨”時說:“人能仰觀俯察,近取遠求,由地而知天、知道、知自然,取以為法,內而正心誠意,外而修齊治平,以至功成身退,入聖超凡,歿身不殆,是則可與此道同久也已。噫!焉得知自然者而與之言哉?惟知自然者,則可與言道也。”[20]以他所說的老子自然之道為出發點,以儒家的修齊治平之道為終結,把儒道之說融合為一,以達到超凡入聖,與道同久,這就是他追求的最高境界。他還把老子與孔子並稱,把《道德經》與《春秋》相比。他在闡述“上德不德”章的“原旨”時說:“皇道降而為帝德,帝德降而為王之仁義,王之仁義降而為伯之智力,智力降而為戰國之詐亂,攘臂相仍,民不堪處,於是玄聖素王者出,《道德》著而理欲分,《春秋》作而名分定,辭雖不同,而旨則一焉。大丈夫有志當世,致君澤民,要不拘仁隱,修辭立誠,道在其中矣。”[21]很顯然,杜道堅是以孔老道統的繼承者自居,雖為山林之士,卻是抱“致君澤民”的宗旨而“修辭立誠”的。

杜道堅的皇道帝德論,是以無為而治為核心開展的。他在闡述“太上下知有之”章的“原旨”時說:“太古之世,巢居穴處,無賦斂征役之為,無禮樂刑法之事,無典謨訓誥之言,下知上之有君,上知下之有民,熙熙自然,無為而已。其次,三皇既作,一畫既陳,書契罔罟,耒耜舟車以教天下,天下始有為矣。民蒙其利,天下親之。其次,五帝作而禮樂法度興焉,民獲其安,天下譽之。其次,啟攻有扈,湯放桀,武王伐紂,干戈斯張,天下畏之。其次,昭王南征,夷王下堂,平王東遷,請隧問鼎,天下侮之。此無他,上之人信有不足於下,下之人信有不及於上矣。如唐堯之治,不識不知,而民無能名者,尚何言之可貴?《禮》不云乎:‘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弗獲已也。”[22]所以,在他看來,只有上面的君主實行無為而治,下面的老百姓才能“熙熙自然”,在上者越是有為,老百姓便越是不能安定。緊接,他在闡述“大道廢有仁義”章的“原旨”時又繼續闡發說:“三皇出而大道廢,五常(帝)作而有仁義,三王興而智慧出,五伯起而有太偽,此承前章餘旨,發明皇道帝德。王伯智偽,世德下衰益降益薄,而忠孝所由彰也。豈非天運流行,有不容不爾者乎?噫!玄古以下,吾不得而考也。如陶唐之世,比屋可封,孰為忠臣,孰為孝子者哉?……故親和則孝之名隱,而孝未嘗不在也;世治則忠之名晦,而忠未嘗不在也。嗚呼!忠孝彰彰於天下,則仁義失而詐偽起,其去皇風益遠矣。”[23]因此,他在闡述“絕聖棄智”章的“原旨”時明確提出: 作為君主,“當上推帝皇,思復古道,外見純素,內包淳樸,正己於上,以勸其下,藉曰不能無私無欲,庶幾少思寡欲,不為盜賊之行矣,民利既足,孝慈可復也。”[24]在這裏,他所鼓吹的“太古之世”或“唐堯之治”,只不過是一種復古主義的幻想,違背了社會發展的客觀規律,顯然是行不通的。但其中要求人主應當首先“正己於上,以勸其下”,以身作則,去掉自己的私欲,即使不能做到“無私無欲”,至少也應當“少私寡欲”,則包含了一定的合理因素。他在闡述“五色令人目盲”章的“原旨”時更詳細地闡明了君主以身作則的重大意義。他說:“聖人在上,為民師表,天下取法焉。上之所好,下必從之,猶風雲之於龍虎,水火之於濕燥,不待召而應也。故凡虛華不實害於民生者,去而弗取。知五色炫耀盲人之目,則不事華飾而守純素;知五音嘈雜聾人之耳,則不事淫哇而守靜默;知五味肥■爽人之口,則不事珍羞而守淡泊;知田獵馳騁狂人之心,則不事般遊而守安常;知貴貨難得妨人之行,則不事事寶而守天爵。是五者,皆目前之侈靡,蕩搖真性,無益民生,非實腹固本悠久之道也。是以聖人為腹之實,不為目之華,故去彼取此,而躬行儉約為民之勸,將使天下自化,人各自足,無外好之奪,天下治矣。”[25]在《通玄真經纘義》中,他從正反兩方面引伸其義說:“盜竊之難治也久矣,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是盜在上而不在下。若堯之茅茨不剪,樸桷不斲,雖賞之不竊也;傾宮瑤台,瓊室玉門,桀紂之過,身死人手,悲乎!”一正一反,突出了國之治亂,皆在於君主自身榜樣作用的好壞。由此可見,他是把君主的以身作則,看作是無為而治的一個重要內容。他在闡述“天下柔弱莫過水”章的“原旨”時說:“《玄經》本旨,一皆以正己正人與為人主者告,人主正則百官正,百官正則天下之民正。”孔子曾說:“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杜道堅在《纘義》卷二亦謂:“表正景直,源清流長,本末相資之道也。知心為身本,則知君為民本,是故人君之好不可不正。好勇,則劫殺之亂生;好色,則淫佚之難起。惟好德者,精神別於內,好憎明於外,刑罰不用而奸邪服,本根既固,國家自寧。”[26]又說:“石蘊玉而山輝,水含珠而淵媚,有諸內形諸外也。水石無言,人自信之。國家懷其仁誠,推其信實,罰不以怨,賞不以私,有不待懸法設賞,而民將化之。故聞伯夷之風者,玩夫廉,懦夫有立志。伯夷何言哉?身化之也。言而不行,民弗從矣。”[27]故作君主者,必須身教重於言教,如果自身言行一致,道德高尚,自然就能國泰民安,無為而治。對於人君的道德,他特別強調無私。他在同書卷九說:“人有私心,罔不害道;人主無私,故法一而令行。”[28]可見,無私,是人君以身作則的要點;而人君以身作則,又是無為而治的基本要求。與此相聯繫,他又提出了人君必須模範地帶頭守法的問題。他在同書卷十一說:“先王立法,務適眾情,故先以身為檢式,所禁於民者,不敢犯於身,是故令行而天下從之。”[29]因此,他認為人君應當執法不二,實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原則。他說:“法者,人主示度量為天下準繩也,法定之後,不二所施,夫在法者,雖尊貴必誅;中度者,雖卑賤無罪,故私欲塞而公道行矣。”這樣,便可使“天下無怨民,世可反樸”。[30]他反復強調,人君執法,必須公道,不能以個人意見干擾法理。他在同書卷五說:“名分法理,辯(辨)是非、別善惡之道也,不求公道而自取己見,以是為非,以惡為善,而望名分正、法理明,難矣。惟正身待物,不廢公道,猶車行陸,舟行水,無往而不通,惡有陷於不平者哉?”[31]

杜道堅還提出,人君要想達到無為而治,還必須知人善任。他在《纘義》卷八說:“有天下者,不患不治,患不得人。得人,則王者無為乎上,守而勿失,上通太一,運轉無端,化遂如神,群臣並進,各盡其能。是知國之治亂乎人。”[32]又說:“古之君天下者,君逸臣勞,無為而治。堯之時,舜為司徒,契為司馬,禹為司空,百官分職,各以其能。惟官得其人,則民安其處,功成事遂,百姓皆為我自然。”[33]他指出,人君在任人的時候,尤其要注意賢相的選擇。他在同書卷十說:“夫為君之道,在乎命賢擇相而已。相得其賢,百官未有不正,天下未有不治。”[34]怎樣才能知人善任,或者說選擇人才的標準是什麼呢?他在同書中說:“選士之法,如德行、言語、政事、文學有一於是,宜可仕也;四者無一焉,則是沐猴而冠矣。古者,無德不尊,無能不官,無功不貴,無罪不誅,故官不失人,人不失用。”[35]他認為,對一個人,不能要求他十全十美,主要應看其大節,因此,在用人的時候,便當用其所長。他在同書卷十一說:“世之全材難得,自古皆然。夫工師之求棟樑,能不拘小節,故大材可得;人主之論臣佐,知屈寸而伸尺,則大賢可得矣。蓋人無十全,事無盡美。舍小取大,何功不成;舍短取長,何事不濟。”[36]又說:“夫君子不責備於人者,知人非堯舜,不能每事盡善也。人有大材,詎可以小節而棄之乎?”[37]他在同書卷六又說:人君只要“作事有法,事無不成;用人有方,人無不濟。車轂之各直一鑿,明官事之各有守也。蚈足眾而不相害,由用得其宜矣。石堅芷芳,隨其材而用之,則賢者明,愚者力,成功一也。”[38]僅管他認為人無十全十美,當用其所長,但仍強調選人的標準,應以德行為第一。他在同書卷十二說:“古者選士之法,道德為上,仁義禮樂次之,書數法度又次之。英雋豪傑,乃以智取之,豈戰國之法歟?……縱橫捭闔之論行,雖嚴刑不能禁奸矣。”[39]顯然,他對於只講用智的戰國縱橫捭闔之士,是持否定態度的。他還提出,在用人問題上,人主不能有任何偏私,而應當客觀公正,才能做到賞罰得當。他在《纘義》卷五說:“惟至公不偏,合於道德,賞不致濫,刑不致酷,則百官盡職,萬民服業,天下隆平。”[40]要做到客觀公正,就不能憑個人的感情用事,而應善於聽取各方面的意見。他在同書卷十說“夫用人之道,以天下之目視耳聽則聰明廣,以天下之智慮力爭則功業大。故賢者盡智,愚者竭力,近者懷恩,遠者服德,此三代之所以久,後世無以及之。”[41]總而言之,他認為要能知人善任,最主要的是首先必須懂得尊重人才。他說:“能知賢、愛賢、尊賢、敬賢、樂賢,則求賢、養賢、用賢之道得矣。”[42]他指出,人君如能無私無欲,以身作則,公正廉明,又能尊賢愛賢,知人善任,則天下隆平,可坐而致也。他在同書卷二說:“古之聖人,官天地,府萬物,藏精存誠,無形無聲,正其道而任物之自然,當是時也,朝無■臣,野無遺逸,國無遊民,干戈不起,勞役不興,四民樂業,故不待家至人曉而坐致隆平。”[43]

杜道堅還提出,無為之法不僅是對人君而言,臣佐也應遵行。他在《纘義》卷一說:“夫國之有臣佐,猶天之有歲時也。大丈夫出佐明君,為民司命,察天時,明物理,循自然之道,行無為之化,則吾之身修而政無不治矣。”[44]然而,君臣的關係,是相輔相成的,人臣的責任,是盡忠職守,以有為而佐人主的無為。他在同書卷十一說:“君依臣而立,臣依君而行,君無為乎上,臣有為乎下,論是處當,守職明分,臣之事也。君臣各得其宜,即上下有以相使,小大有以相制,故異道即治,舉措廢置,有關於治亂,為君者不可不審也。[45]

應當指出,杜道堅的所謂“無為”,並不是指無所作為,而是順其自然之道而為之的意思。他在闡述“天下皆知美之為美”章的“原旨”時,對此解釋說:“無為,非不為也,行其所無事也。”[46]在《纘義》卷八又說“無為者,非木石其心而不動也, 聖人應物不先物,因其自然之勢曲成萬物,夫何為焉?”[47]杜道堅還要求君主要重視人民的意志。他說:“聖人因人性而設教,觀風俗以為治,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是以民心歸往而無敵於天下矣。”[48]同書卷六又說:“德,一也,有二焉,長養萬物天之德,愛養百姓君之德。”[49]所謂愛養,首先是使百姓足衣足食。同書卷七說:“國非民不立,民非食不生,不易之理也。是故民足於衣食則可活不足於衣食則罔功功不立則德不長矣[50]同書卷十又說:“富國者民,養民者食,基本之論也。因天時,盡地利,用人力,三才之道備,然後群生遂長,萬物蕃植,民賴以食,國藉以富,豈不謂生財有大道者乎?”[51]他認為,人民是國家的根基,要使國家昌盛,首先必須讓人民富裕。他在同書卷六說:“木大者根瞿,山高者基扶,民富則國昌矣。”[52]所以,他認為統治者在向人民收賦稅的時候,必須考慮到歲收的豐歉和人民的負擔能力,應有所節制。同書卷十說:“堯之為君,視民猶己,取下有節,自奉有度,故人無惡逆,比屋可封。是以明君之治,必計歲豐歉,量民虛實,然後取奉,民無怨咨,天亦無譴焉。”[53]他警告說,臣民對於君主,“善即吾畜,不善即吾仇,則是君之視臣如犬馬,臣之視君如寇仇矣。民能戴君,能覆君,斯可畏也。”[54]進一步強調為政在於得民的重要意義。

杜道堅還從“天道”與“人道”一致的思想出發,把老子的道德思想與儒家的倫理綱常結合起來將二者糅合為一他認為老子所說的“絕聖棄智”,“絕仁棄義”,並不是真有絕棄之心,只不過是惡假其名而行之罷了,如果只看表面詞句,而不瞭解老子這些話的精神實質,便不能叫做真知。他在《纘義》卷二說:“道德之於五常。陰陽之於五行,一也。知日月代明、四時錯行而後歲成,則知人之道德五常可相有不可相無。然則老子曰:‘絕聖棄智’、‘絕仁棄義’何哉?所惡假其名而行之耳。使真有絕棄之心,則《道德》二篇不言聖人、不言仁義矣。是故有真人而後有真知。”所謂“假其名而行之”,他在《原旨》卷一“絕聖棄智”章解釋說:“聖智仁義,天下之大本也,其可絕棄乎?……凡假聖智以驚愚俗、假仁義以舞干戈、假巧利以啟盜賊者,則絕而棄之,使民安其居,地利百倍,家足其用,民孝慈,盜賊何有哉?蓋三代之季,世道不古,原其所謂聖知仁義巧利之心者,不過竊先王之法言飾辭以欺當世,如田恒弑其君而有齊國,非盜而何?”[55]他在《纘義》卷二還進一步指出,道德與五常的關係,猶如祖父與子孫的關係一樣,是互相依存、而不是相互排斥的。他說:“道德,五常之祖。有祖而無子孫,不可也,有子孫而不知有祖,可乎?五常,五神也,道德存乎中,則神不越乎外,一失所守,神越言華,德蕩行偽,鮮不喪於物役矣。惟聖人知九竅四支之宜,遊乎精神之和,祖者存,子孫其有不存乎?”[56]又在同書卷七說:“仁義者,道之孫,德之子歟?四者若不相及,而未嘗相離。”[57]有時他甚至把老子所說的道德與儒家所說的五常視為一個東西。他在同書卷五說:“德者,五常之總名。有德之人,五常備焉。仁則慈,義則宜,禮則敬,知則明,信則實有之,是謂五常,一曰五德。”[58]綜上可知,杜道堅是把道德作為五常的根本,而道又是根本的根本。故他雖把儒道之說糅合為一,但其道家的基本立場卻是非常鮮明的。

杜道堅對管子所謂“禮義廉恥,國之四維”的思想,也有所吸取,並加以發揮。他在《纘義》卷十二說:“天地之大,非人不立;帝王之尊,非民何戴;四方之眾,非禮義廉恥不能為治。是以聖人革弊更制,必以禮義廉恥為之四維,賢者在職,禮義修而刑錯不用矣。”[59]

 

三、強調身國同治的修道思想

 

杜道堅在修道問題上,還突出了身國同治的思想。首先,他在吸收宋代理學思想影響的基礎上,提出了天理與人欲之辨,並與無為而治聯繫起來。他在《纘義》卷八說:“自然者,天理;不自然者,人欲。夫清虛而明,天之自然;無為而治,人之自然也。自然則賢不肖者齊於道矣。是以聖人神而明之,光宅天下,而物無宰焉。”[60]在個人修養方面,他主張以天理去克服人欲。同書卷四說:“道心人心,天理人欲之分也。理勝則所為皆天,欲勝則所為皆人,此又君子小人之分矣。理欲相勝,邪正相傷,君子不為,況聖人乎?”[61]卷七又說:“天理人欲,同乎一心;君子小人,由乎一己,亦同出而異名者耶?執一而應萬,謂之術;見動而知止,謂之道。言出乎口,行發乎心,夫禍福利害,有如影響,自非至精,孰能分之,可不察諸己而慎諸心乎?”[62]此與宋儒所主張的“存天理,滅人欲”的思想是一致的。與此相關,杜道堅還把摒除物欲,保持心室空虛,看作是養生之道的重要內容。他在《纘義》卷三說:“河水雖廣,風日耗之;精神雖王,物欲滑之,未有不消減者也。聖人玄達,無所誘慕,精神內固,形體外便,心室空虛,神明來舍,往世之外,來事之前,靡不洞燭,心虛故也。養生之道無他術,如養馬焉,去其害馬者而已。”[63]

杜道堅根據老子“有無相生”之說,對於養生之道主張形神交養,使內外兼得而不相害。他在《纘義》卷二說:“身有形,神無形,……知有無之相生,則無不害有,有不害無,是以聖人無為而治者,身不傷神,神不傷身也。”[64]同書卷三又說:“神依形生,精依氣盈,交相養而不失其和者,養生之主也。若夫虛囂恃氣,與物為鬥,則將精耗神斃,時有盲忘之失,近死之征矣。是故聖人弱其形,和其氣,韜其神,而得九守之道。”[65]同書卷四又說:“真道養神,人道養形,在內者得,在外者輕。遠聲色,薄滋味,養形之道也;絕思慮,守精氣,養神之道也。治身養性,內外兼得,豈可以聲音笑貌為哉?”[66]

由於杜道堅主張形神交養,所以他既不同意南宗的先命後性,也不同意北宗的先性後命,他認為道乃合性命而言,故修道者只有性與命交相養,方能盡有生之道。他在闡述“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的“原旨”時說:“道無定體,惟變是體,動則造化流行,萬物生焉。……道無定用,惟化是用,用則生意發施,萬物安焉。噫嘻!‘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有也無也,是何物也耶?……觀其生物者氣,則知生氣者神,生神者道矣。夫神,性也;氣,命也;合曰道。聖人立教,使人修道,各正性命,蓋本諸此。仲尼之盡性至命,反終之謂也;子思之天命謂性,原始之謂也;老氏言復命而不言性,此言有生於無,性其在矣。嘗論性者,吾所固有;命者,天之所賦,生之始也。性不得命,吾無以生;命不得性,天無以賦,性與命交相養,而後盡有生之道也。生之終也。形亡命,惟性不亡,與道同久。修此,謂之修道;得此,謂之得道。學道人有不能自究本性,反有問命於人者,是未明性命之正也,吾得因而申之。”[67]

但在身心的關係上,杜道堅又常常強調心的作用,並且還以心喻道,這就使他有時又偏離形神交養的主張,而特別重於養神。他在闡述“有物混成”章的“原旨”時說:“吾嘗曰:未有吾身,先有天地;未有天地,先有吾心。吾心,此道也。豈惟吾哉?人莫不有是心,心莫不有是道。知此,謂之知道;得此,謂之得道。然則,道何自而知、何從而得哉?吾將欲言,而忘其所欲言也。吾嘗於灑掃之暇,隱几神遊,溯仰天地混成之道,寂寥無朕,獨立周行,化化生生,今古不忒,是宜可為天下母也。”[68]這種以未有天地之前便先有吾心,吾心即道,又以吾心之神遊來說明道之獨立周行、生生化化、視吾心為“天下母”,與陸九淵的主觀唯心主義理論十分相似。他既然認定吾心即道,所以,便認為修道即是修心。他在同書闡述“道沖而用之”章的“原旨”時說:“官天地,府萬物者,心也。心者,道之樞。人莫不有是心,心莫不有是道。惟其沖虛妙用,淵靜有容,故能包裹六極不見其盈,知周萬物不離其宗,一睽此道為物所奪,則茅塞之矣。當應事接物之頃,必先正其在我者,則彼者自不能亂。微覺紛銳撓中,便當挫解淨盡,自然可以和同光塵,相安無事。夫如是,則吾之沖虛妙用,靈明洞徹,潛吾方寸,湛兮若存矣。以為吾,則不知為誰氏之子;以為非吾,則又像我神帝之先者在焉。自非清明在躬,志氣如神者,孰能知此。”[69]在《纘義》卷一又說:“太極中虛,神明與俱,人能心虛,而道自居。一有所載,則嗜欲窒,好憎生,神將去矣。神去道喪,形有不亡者乎?惟至德之人,不與物雜,一而不變,心虛氣平,憂樂何有哉?”[70]他在同書卷二還明確提出“心為身本”[71]。於是,就從形神交養走向了以養神修心為主,與北宗的修持方法有些相似了。

杜道堅的修持理論還有一個重要特點,即他總是把修身與齊家治國聯繫起來看待。他在《原旨》卷四闡述“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章的“原旨”時說:“《玄經》之旨,凡言修身,則齊家治國在焉;言治國齊家,則修身在焉。善觀者,當自有得於言外之旨。”[72]說明他非常自信地認為他自己的修持理論,乃是《道德經》的言外之旨,與老子的本意完全符合。他在同書卷一闡述“載營魄抱一”章的“原旨”時說:“知修身,然後知治國,身猶國也,百骸猶眾民也,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73]在《纘義》卷十又說:“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文子問治國之本,老子語以本在治身,則是身治而後家治,家治而後國治矣。身猶國也,國猶身也。詩云:執柯伐柯,其則不遠。”[74]修齊治平之道,本是儒家的政治綱領,這在《大學》裏有明確的論述。它說:“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以修身為本。”它要求通過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程式,以達到“明德”、“親民”、“止於至善”的目的。杜道堅援儒入道,糅合這種儒家的思想與老子的學說,形成了他的修持理論,並與他的皇道帝德論之旨融合為一,這在道教思想發展史上具有他自己的特色。

總上所述,杜道堅是以道家思想為中心,援儒入道,合儒、老之說以闡述他的皇道帝德論,其目的是為當時的統治階級尋求治國治民之道,為封建統治的長治久安服務。儘管其中有不少是糟粕,但他要求統治者以身作則、公正無私、選賢任能、愛養百姓等,也反映了宋末元初當時飽受長期戰亂痛苦的廣大人民的願望,有它一定的積極意義,應當歷史地予以實事求是的科學分析和正確評價。至於他“取文子書及其事之散見他書者會粹而刻之”,使“三代古書遺跡一旦震發於湮沒之餘”[75],這也是學術文化史上的一大貢獻。

 


 

[①] 任士林《大護持杭州路宗陽宮碑》作大德八年 (1304)

[②] 《松雪齋集》卷九,陳垣《道家金石略》,904頁。

[③] 《道藏》第十二755頁。

[④] 《道藏》第十二754頁。

[⑤] 《道藏》第十二749頁。

[⑥] 《道藏》第十二727頁。

[⑦] 《道藏》第十二728頁。

[⑧] 《道藏》第十二759頁。

[⑨] 《道藏》第十二772頁。

[⑩] 《道藏》第十二772頁。

[11] 《道藏》第十六819頁。

[12] 《道藏》第十六817頁。

[13] 《道藏》第十二732頁。

[14] 《道藏》第十二742頁。

[15] 《道藏》第十二756頁。

[16] 《道藏》第十二759頁。

[17] 《道藏》第十二730頁。

[18] 《道藏》第十二744頁。

[19] 《道藏》第十二727頁。

[20] 《道藏》第十二735頁。

[21] 《道藏》第十二741頁。

[22] 《道藏》第十二732頁。

[23] 《道藏》第十二732733頁。

[24] 《道藏》第十二733頁。

[25] 《道藏》第十二730731頁。

[26] 《道藏》第十六764頁。

[27] 《道藏》第十六765頁。

[28] 《道藏》第十六804頁。

[29] 《道藏》第十六812頁。

[30] 《道藏》第十六812頁。

[31] 《道藏》第十六783頁。

[32] 《道藏》第十六798頁。

[33] 《道藏》第十六797頁。

[34] 《道藏》第十六807頁。

[35] 《道藏》第十六810頁。

[36] 《道藏》第十六813頁。

[37] 《道藏》第十六813頁。

[38] 《道藏》第十六787頁。

[39] 《道藏》第十六817頁。

[40] 《道藏》第十六783頁。

[41] 《道藏》第十六806頁。

[42] 《道藏》第十六810頁。

[43] 《道藏》第十六761頁。

[44] 《道藏》第十六756頁。

[45] 《道藏》第十六813頁。

[46] 《道藏》第十二728頁。

[47] 《道藏》第十六799頁。

[48] 《道藏》第十六797頁。

[49] 《道藏》第十六784頁。

[50] 《道藏》第十六794頁。

[51] 《道藏》第十六808頁。

[52] 《道藏》第十六787頁。

[53] 《道藏》第十六808頁。

[54] 《道藏》第十六806頁。

[55] 《道藏》第十二733頁。

[56] 《道藏》第十六763頁。

[57] 《道藏》第十六793頁。

[58] 《道藏》第十六780頁。

[59] 《道藏》第十六817頁。

[60] 《道藏》第十六795頁。

[61] 《道藏》第十六775頁。

[62] 《道藏》第十六791頁。

[63] 《道藏》第十六768頁。

[64] 《道藏》第十六766頁。

[65] 《道藏》第十六772頁。

[66] 《道藏》第十六775頁。

[67] 《道藏》第十二741742頁。

[68] 《道藏》第十二735頁。

[69] 《道藏》第十二728頁。

[70] 《道藏》第十六756頁。

[71] 《道藏》第十六764頁。

[72] 《道藏》第十二753頁。

[73] 《道藏》第十二730頁。

[74] 《道藏》第十六806頁。

[75] 《文子纘義原序》,《文子纘義》中華書局《四部備要》本第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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